北京"砖雕张"传人张彦:"我期盼的时代终于来了 "
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砖雕张”第六代传人张彦这个腊月过得很充实。2018年春节前,好几处地方请他举办北京砖雕传统文化讲座。春节后,由他主持的方家胡同古建筑砖雕修复就要开工,方案需要抓紧落实。手头还有不少客户的订单,有的急等着开春装修用,春节期间需要加班赶工。
张彦的工作室在北京东郊一处普通院子里,名叫“德明阁”,是他爷爷上世纪初在大栅栏的字号。与周围村民们新盖的房子相比,院子显得有些古老陈旧。“但是我们纯手雕制北京砖雕,就是从这里走向世界的。”张彦说。
绝活,全靠匠人手中一把刀
抚摸着摆放在院中的一件件作品,张彦温柔得如同抚摸自己的孩子。他说:“中国砖雕有京、晋、徽、苏四大流派,北京砖雕从内容到技艺都有明显的皇家官式特征。在内容上,北京砖雕或是龙、凤、麒麟喜鹊、仙鹤等珍禽瑞兽,或是牡丹、莲花、梅兰竹菊、岁寒三友等吉祥花草,或是蝙蝠、如意、宝瓶等吉祥图案,从来不雕人物。过去北京砖雕只用于皇家园林、高官府邸,还特别讲究规制,什么样的主人能用什么图案都有规矩。现在虽然不用像封建社会那样等级森严,但这些传统样式是北京砖雕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内容,也要传承。例如,现在不少客户喜欢‘花开富贵’,按照传统文化讲,上面的牡丹花必须‘阳数’,如七朵或九朵,这也是传统文化的讲究;如果按现代人喜欢的数字,非要刻上六朵、八朵,就走样了,不是正宗的北京砖雕。在技法上,北京砖雕是窑后雕,雕刻后不需打磨抛光,无论图案多么繁复,成品多么光洁,全靠匠人手里的雕刀来完成。”
张彦将记者带到院子里的工作台边,一边演示家传砖雕技法,一边讲解。他说:“北京砖雕刻刀具种类不多,只有三种,但特别讲究雕口刀法。北京砖雕刀法有七二式,在砖上看到一刀走过,其实在行刀过程中需有好几种手法在同时进行。像花叶上的筋脉,每一条都有粗细、弧度,我学的时候父亲就在边上盯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这里转一下’‘往那里走一点’,没有师傅这样一对一、手把手的教,光是听、看,根本学不会,所谓传承,讲的就是这个过程。”
百年技艺传承,迎来好时代
自清嘉庆年间,张彦的先祖张尚祖应召从江宁 (南京) 进京参与皇家建筑修造,并创下“砖雕张”的名号,迄今已有二百多年。张彦说,这名号能流传到今天很不容易,他的爷爷、父亲历经战乱动荡,空怀一身技艺却鲜有人在意。张彦6岁时,父亲经常晚上一个人在厢房,悄悄干活。他从门缝往里看,见到父亲刻刀过处,一簇簇美丽的图案在青砖上绽放,很是敬佩,便想和父亲学雕砖花手艺。他从清水磨砖、画线稿、认刀、打铁、磨刀开始,与砖雕打了近50年交道。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学国画的张彦在绘画和祖业之间,选择了后者。“父亲在传统手艺不被社会认可的情况下,还坚守祖传的技艺,我也有责任把它传承下去。”他说,“最苦的时候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传统的东西没人用,砖雕也没人认识它的价值。”他靠着画画、做室内设计的收入贴补学砖雕手艺的徒弟们。直到2005年以后,随着人们重新认识到传统文化价值和魅力,砖雕市场才逐渐好起来。
2007年,张彦受邀为2008年北京奥运村设计制作大型景观砖雕作品《国腾》。这组由青龙、旺财、双鱼和朱雀构成的砖雕,总有600多块,制作时间仅3个月。张彦带着徒弟们日以继夜赶工,终于按时将作品安装到位,成为奥运村中一景,叫响了他“奥运砖雕大师”的名号。2009年,“砖雕张”入选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张彦是唯一的北京砖雕代表性传承人。
北京老胡同,必须有好砖雕
张彦介绍,北京砖雕多用于皇家建筑和贵官府邸。东城、西城的胡同,规整四合院集中,过去常常能见到院子的影壁、垂花门、廊心墙上有精美的砖雕。如今随着胡同风貌的变迁,即使在保存下来的北京四合院里,完好的老砖雕也不多见了。在国子监附近的方家胡同,有明代古刹白衣庵、清代的循郡王府等。前些年,这里成为酒吧、餐馆、创意小店聚集地,原来的大量砖雕或年久风化,或受到人为破坏,有砖雕、石雕甚至被抹上了一层白石灰,直到最近整治才意外发现。
去年8月起,当地政府对方家胡同进行了整治,拆除违法建筑,封堵“开墙打洞”,几个月过去,胡同初现原貌。过完春节,张彦师徒团队就要对这里的砖雕进行修复。“这项目的工作量真不小”,他说。这些北京砖雕中,有因长年风吹雨打图案模糊的,有居民为保护文物糊上石灰的,还有不少受到人为破坏的。目前,他已经有了初步方案,计划将尚能看出原貌的进行修复,糊了石灰的剔除覆盖,损毁严重的按传统工艺和样式重新制作。“北京老胡同里必须能见到正宗的北京砖雕。有了传统题材的北京砖雕,老胡同的风情才算恢复,才能体现出古都风貌的完整性”。
张彦告诉记者,近几年,政府重视胡同整治、传统古建筑保护,许多普通人也越来越喜爱传统北京砖雕文化。一些有条件的家庭在装修时定制砖雕作为装饰,还有人把纯手工北京砖雕作为艺术品收藏,北京砖雕的市场越来越好。
目前,张彦大师工作室的北京砖雕作品基本都是需要定做,有的订单排到了两三年后。“我期盼的时代终于来临了!”张彦说。
(本报北京2月20日专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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