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观察 | “中毒门”加剧俄罗斯与西方互不信任,国际政治的“恶”不断被复制
▲当地时间2018年4月5日,英国伦敦,俄罗斯大使强烈要求英方公布间谍中毒调查信息
距离英俄双重间谍“中毒”事件已经月余,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后真相时代”国际政治的“恶”再次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欧洲的上空。
3月4日,前英俄双重间谍谢尔盖·斯克里帕尔及其女儿尤利娅在英国索尔兹伯里被发现失去意识。12日,英国首相特雷莎·梅采用“有罪推定”的方式认定俄罗斯使用前苏联时期研制的军用神经毒剂“诺维乔克”毒害斯克里帕尔父女,对此俄罗斯予以坚决否认。14日,伦敦宣布驱逐23名俄罗斯外交官,并暂停两国高层接触,禁止皇室成员及内阁大臣出席俄罗斯世界杯,以及撤销对俄外长拉夫罗夫发出的访问伦敦的邀请。作为回应,俄外交部17日宣布驱逐23名英国驻俄外交人员。
讨伐并未终止,截至目前,欧美27个国家和组织,驱逐了超过140名俄罗斯外交官,成为冷战以来西方最大规模驱逐俄外交官的行动,对此,俄罗斯采取“对等原则”驱逐23国驻俄外交人员。
“后真相时代”的“罪与罚”
3月29日,英国外交部网站上公布外交大臣鲍里斯·约翰逊的讲话文本称:“斯克里帕尔事件就像是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罪与罚》的开篇,也就是说我们都知道谁是罪犯,问题仅在于他是否承认或是否被抓到。”
然而问题是,我们真的掌握了真相吗?英国波顿道恩军事实验室负责人此前对天空新闻(Sky News)表示,英方专家未能确定“诺维乔克”神经毒剂的来源。而就此推测俄罗斯为幕后黑手,唯一的“证据”是俄罗斯有“前科”:2006年11月逃亡英国的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前特工利特维延科因放射性物质钋-210中毒身亡,当时双方互相驱逐四名外交人员,而最后结果也未能证明祸首就是俄罗斯。再或者,就是由于“中毒”事件性质特殊,属于谍战范围,有诸多不能公布的秘密存在其中。
然而对英国及其西方盟友而言,真相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特雷莎·梅仅仅在一周时间里就将此升级为俄罗斯与西方集团对立的外交事件,树立起自己“铁娘子”的超强硬形象:既是对亲俄的工党领袖科尔宾的一记敲打,也是由于“脱欧”而焦头烂额的一次矛盾转移。
从历史上看,英俄争霸本就是贯穿了国际关系史的主要脉络,与俄罗斯叫板,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恢复大英帝国荣光的象征,更不用说,当下“反俄”已经在西方世界成为一种政治正确,是代价最小的获益手段。欧洲国际关系研究所地缘政治研究室主任皮埃尔·埃马努埃尔-托曼认为,“斯克里帕尔”案件符合英国长期的地缘政治利益,“英美一直以分裂欧亚大陆和干扰西欧与俄罗斯亲近为目标”。这一次,英国似乎成功了,梅享受到了一呼百应的优越感。
勇敢说“不”的只有奥地利,3月29日,奥外长卡茵·克莱瑟表示,英国曾两度向奥地利施压,要求其驱逐俄外交官,对此奥地利予以拒绝,并愿意利用中立国身份居中调停。此外,尽管驱逐了四名俄外交官,德国还是念念不忘“北溪2”的项目,希望俄欧关系缓和,4月1日德外长海科·马斯在接受《图片报》采访时就表示,欧盟国家需要俄罗斯,希望与俄合作。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
如果真的要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去赋予“中毒”事件意义的话,对俄罗斯而言,最合适的莫过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这一形象。
事件发生伊始,俄罗斯就要求与英国进行合作调查,但遭到拒绝,外长拉夫罗夫在2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没有人比俄罗斯更希望查明真相,查清关乎我国公民命运的真相。”对此俄罗斯向英法连提24个问题,包括“解释拒绝俄领事合法探望斯克里帕尔父女的原因”“提供有关解毒剂的详细信息”“解释赶到事发现场的英国医生手中为何恰好有这种解毒剂”等。
在未得到合理解释后,5日俄罗斯、伊朗和中国联名向禁止化学武器组织执行理事会提交了重新调查斯克里帕尔中毒决议的草案,但由于遭到英美等国的反对,草案未能通过。尽管如此,俄罗斯总统普京前一天在安卡拉召开的俄土伊三国峰会上仍旧表示:“我们不指望英国的道歉,我们要的是,合理的认识占据上风,而且希望国际关系不会像我们近期看到的那样受到损害!”
我们常常会忘却的一个事实是,普京一直在向西方抛出橄榄枝:2000年上任伊始,他选择出访的第一个国家就是英国;“9·11”发生以后,第一个向布什总统致电慰问并提供帮助的也是普京;即使双方关系恶化之后,也从来没有关上俄罗斯与西方和解的大门。
但是普京寻求的是与西方国家平等的地位,而不是叶利钦时期唯美国马首是瞻,甘愿沦为二流国家的身份。普京不甘心,西方却瞧不起。“在西方眼里,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某种意义上就像二战后的德国或日本,是一个被打败的二流国家。”普林斯顿大学俄罗斯研究专家斯蒂芬·科恩这样形容西方的主流心态,可见“历史终结论”在冷战过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的今天仍然存活在一些西方政治家的臆想之中,并且以“反俄”的形式在主流意识形态中凝固下来,成为一种政治正确。
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逐渐形成了一套行为模式:不主动出击,但面对对方的挑衅,以“对等”原则以牙还牙,而向来极度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民族性格,让俄罗斯总能触底反弹、绝地反击。
如今,俄罗斯与西方的相互不信任已经不再是秘密,经过长达一年的“通俄门”、媒体战、外交战和网络战,俄美关系比“冷战”某些阶段更冷,而此番“中毒门”又将这股寒流蔓延至欧洲,列瓦达中心(Levada Center)最新的一份民调显示,只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民众仍对英国心存好感,而超过70%的民众认为“中毒门”是西方国家对俄罗斯一次可恨的蓄意侮辱。
陀思妥耶夫斯基告诉俄罗斯人,面对罪恶无法自处时,就信仰上帝吧。但国际政治没有上帝,因为它的本质里,就有“恶”的一面。
作者:本报见习记者 刘畅
编辑:王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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