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档案显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成立前，日本政府已开始研讨东京审判“对策”

▲东京审判11国法官、检察官图（合成图片）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在东京对发动侵略战争的日本甲级战犯进行了长达两年半的审判，和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对纳粹德国战犯的审判一样，使发动侵略战争、双手沾满各国人民鲜血的罪魁祸首受到应有的惩处，把战争罪犯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中国被日本军国主义铁蹄践踏时间最长，牺牲最大；无论在世界东方主战场坚韧抗战，还是在东京审判中艰苦审理，中国都做出了重大贡献。

▲庭审中的中国检察官向哲濬

早在东京审判进行的前后，直到今天，日本右翼从未停止否定东京审判和处心积虑为日本军国主义翻案的企图。为东京审判翻案的书刊专著有数百种之多；特别是，安倍晋三作为日本首相后公开表示“东京审判是胜者的审判”，日本自民党成立专门机构，“检讨”东京审判，更是令世人警惕。

令人高兴的是，近年来，中国学者在东京审判的文档整理和学术研究上有了长足进步。2011年上海交通大学东京审判研究中心由程兆奇教授领衔，在各界鼎力支持合作下，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和国家图书馆出版社联合编辑出版了200多卷第一手文档，包括《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庭审记录》《远东国际军事法庭证据文献集成》《国际检察局讯问记录》等，编译撰写了系列研究丛书20多册，主办国际学术研讨会，开设专题讲座，摄制专题纪录片等。

中国学者在东京审判的研究领域集体发声，涌现出井喷式的系列成果。其中，程兆奇专著新作《东京审判——为了世界和平》，可以说是阶段性总结和提升。该书至少有如下特点：

第一是用证据说话。东京审判是对战犯的法理清算，事事讲证据；该书的立论也重在证据。该书引介了很多日本和西方学者的最新观点，通过翔实资料和确凿证据来表明关于日本战争责任和罪行的鲜明立场。这里仅举三个例子。

松井石根是南京大屠杀时期的日军司令。他在法庭自我辩护中曾说自己曾“特别命令要肃正军纪风纪”；松井的昔日部下饭沼守、小川关治郎等人也纷纷为此“作证”。作者查阅了松井石根和饭沼守的战时日记，从淞沪战役到攻打南京的整个过程中，从无“命令肃正军纪风纪”的记录；而小川关治郎的“作证”更是凭空捏造。

▲宣布进行东京审判之前两天，日本政府召开对策会的档案

东京审判前后，围绕裕仁天皇的战争罪责曾有激烈争论，且延续至今。有一个论点是“裕仁天皇被视为神，没有实际发言权”，麦克阿瑟也认为：“我们尽力彻底调查的结果显示，到战争结束为止，天皇和国事的牵连大部分是被动的。”作者引用尘封数十年才出版的《昭和天皇独白录》，关于“第一次淞沪会战”“诺门坎对苏之战”“德意日三国同盟”“让东条倒台”等许多问题上，裕仁坦承是他本人的决策。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否定东京审判的日本右翼主要在学界，日本政府并不敢贸然行动。作者找到两份解密的档案，表明日本政府为东京审判翻案由来已久。一件档案表明，早在1946年1月17日，即盟军发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宪章》（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依此成立）的前两天，日本政府就召集及川古志郎等5名大将及众多中将、少将开会，研讨东京审判的对策；另一件档案是日本政府的“至急文件”，1964年提前释放的甲级战犯贺屋兴宣，以“法务大臣”名义“委托”日本学者研究东京审判。

▲东京审判法庭席位图

第二是立足于国际视角的理性思考。该书并不是按东京审判的进程事无巨细地进行描述，而是先勾勒东京审判这一历史事件的完整面貌，再选取其中一些焦点问题从史实和法理上进行具体论述和分析。例如关于法庭的管辖权问题，东京审判之初就引起争论，并延续至今。该书仅九章，却单辟一章专门讨论管辖权之争。

作者首先概述了辩方全面否定法庭管辖权的观点，包括辩护团副团长清濑一郎长篇讲话，以及3名美籍律师的动议；接着阐述季南检察长、英国检察官柯明斯—卡尔、中国检察官向哲濬代表检方做出的驳斥。通过分析东京审判后的争论动向，作者认为，由于时空环境的限制，东京审判或有“美中不足”，但“这样的‘不足’并不影响东京审判十分重大而正面的意义。”作者进一步预测：种种迹象表明，否定东京审判，日本政府从幕后走向台前已为时不远。

最后两章分别是《东京审判与国际法治》和《东京审判与世界和平》，更是超越了对日本战犯的罪行清算，指出东京审判对战后国际法治的重大影响，并且是建立战后国际和平秩序的重要基石。作者旗帜鲜明地指出：“二战时期日本发动侵略战争对亚洲各国进行残暴的侵略行为，经过法庭的审理和判定，成为不容置疑和篡改的历史。战后东亚和平秩序是建立在东京审判对历史的判定及日本对和平道路的选择之上的，承认东京审判是日本重归国际社会的前提。和平来之不易，维护东京审判的成果对东亚乃至世界和平具有重要意义。”

第三是许多珍贵图档、文献首次出版。引用大量来自美国国家档案馆、日本国立公文书馆等珍贵的档案图片，其中很多首次公开出版。这大多是作者团队多次亲赴海外考察、购买的的第一手资料。

书中还附有画家李斌尚未杀青的新作《东京审判11国代表法官、检察官》彩图拉页。这些都有助于读者对这段历史形成更加具体鲜明的认知。

作者：向隆万（上海交通大学东京审判研究中心名誉主任、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中国检察官向哲濬之子）

编辑制作：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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