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情深，生活恬淡

季黄（朱家溍）先生是我的长辈，也是我最崇敬的前辈学人之一。

不久前，季黄先生的女儿传荣送来她为中华书局写的新书——《父亲的声音》校样，要我为这本书写一点文字。其实，传荣回忆其尊人的著作我是没有资格评议的，更不敢妄称为“序”。只是岁月流逝，老成凋谢，与季黄先生同辈的人基本都已离世，而在晚辈中我又虚长了几岁，加之我与季黄先生的接触较多，也写过怀念他的文章，传荣来找我，大概就是基于这个原因吧。

传荣对我说，她无法写一部详细叙述父亲生平的书，我想这是很实事求是的。目前这部《父亲的声音》分为了四个部分，分别记录季黄先生在故宫工作的往事和接触的师友；季黄先生一生所钟爱的戏曲和有关人物；季黄先生遗留文字的整理与编辑；回忆父母和家庭的旧事。我想，这四个部分已经提供了不少了解季黄先生生平的资料。

我曾经写过一篇《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的小文，仅就我和季黄先生的接触做了点滴回忆，这里就不再重复文中的内容了。而为什么用“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作为题目，是因为我觉得没有更恰当与贴切的语言来形容和表达了，抑或这就是中国老一代文化人的德行与操守。这样的德行与操守甚至超乎了学人一生的名山事业，也超乎了后人的任何崇高赞誉。

传荣是季黄先生最小的女儿，也是在他身边时间最多的孩子。据我所知，传荣是随同父母在那个特殊年代到湖北咸宁“五七干校”的，她的小学教育几乎是在干校完成的。回到北京后，她才读了仍然处于“文革”风气笼罩下的中学。因此，传荣的教育多来自于父亲的言传身教。后来有幸进入故宫的紫禁城出版社（今故宫出版社前身）工作，不断学习提高，整理了乃父许多生前的论著，编辑了很多重要的书籍与图册，直到在副总编辑的职位上退休，很多学问的基础是来自于家庭的熏陶。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家学。

在第三部分的最后，传荣用了“善承嘉锡，毋坠世守”八个字，我想，这正是传荣所恪守和秉承的家训罢。因为和朱家很熟，也就比较了解季黄先生的生活和家庭。先生钟爱他的子女们，但是又没有那种刻板的父亲威严，这使我经常感到在旧居的斗室之中，那种其乐融融的气氛。父女情深，生活恬淡，至今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先生生活简朴，无欲无求，也极大地影响了子女的生活态度。而“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做人准则也成了传荣她们行为的规范。朱家近代自文端公朱凤标以来就是诗礼之家，世家的承传绝对不是财产的承继，其实至季黄先生这一代，家中的收藏早已捐献给了国家，可称清贫，但却又是富足的，这种承继是不泯的家国情怀和道德操守，这才是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孔子云：“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传荣以“善承嘉锡，毋坠世守”自勉，我想，这也正是家风的所在。

《父亲的声音》即将出版了，这既是传荣对于父亲的怀念，也为今天的人留下了了解老一辈学人经历、学养、志趣、生活的资料，当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于此些许赘言，也寄托着我对季黄先生的思念。

于丁酉年岁杪

作者：赵珩  编辑：李伶  责任编辑：舒明 安迪

*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