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主义霸权是明智选择？错！米尔斯海默新著《大妄想》引关注
【导读】10月5日，美国《国家利益》网站摘编了著名国际关系理论家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见上图）新著《大妄想-自由主义之梦与国际现实》要点，此书分析了当一个强大的国家以牺牲权力平衡的国际政治思想来追求这个战略时会发生什么。引发美国国内外极大反响。业界这样评论：这本书是众多试图解释美国外交政策为何以及如何犯下如此灾难性的错误的书中最好的一本，米尔斯海默找到了国际关系理论与当今世界混乱实践的最佳平衡点。
这位美国芝加哥大学政治学教授、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其代表作《大国政治的悲剧》由讲堂嘉宾王义桅等翻译成中文于2008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他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在中国国关理论界激起了广泛的关注和争鸣。下文为《大妄想》内容精选。
在许多西方国家，尤其是其外交政策界的精英群体，认为自由主义霸权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各国都应该采取这种政策。而且，从道义和战略的角度来看，在世界各地传播所谓的自由民主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首先，这被认为是保护human right的极好方式，因为其有时被专制国家行为体严重侵犯。而且，该政策被认为是自由民主国家不希望彼此开战时的最佳选项，它最终为超越现实主义和促进国际和平提供了一个范式。最后，支持者还声称，这有助于通过消除专制来保护国内的自由主义，否则这些国家可能会为在自由国家内部不断存在的非自由势力提供声援和帮助。
自由主义国家难以抛弃十字军心态，说话像自由主义，行动像现实主义
这种传统观念实际上是错误的。实事求是地讲，大国行为体很少有资格推行全面的自由主义外交政策。只要它们中的两个或两个以上存在于地球之上，它们就别无选择。只能密切关注各方在全球力量平衡中的地位，并按照现实主义的要求行事。所有有信仰的大国都非常关心他们的生存状况，在两极或多极体系中，他们总是有被另一个大国攻击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自由主义大国经常用自由主义的言辞来掩饰他们顽固的行为。他们说话像自由主义者，行动像现实主义者。一旦他们采取与现实主义逻辑相悖的自由主义政策，他们一定会追悔莫及。但是，自由民主国家偶尔也会遇到有利的国际政治权力平衡情况，以至于各方能够顺理成章的接受自由主义霸权。但这种情况最有可能出现在一个单极世界里，在那里，一个大国不必担心被另一个大国所攻击，因为只存在一个大国行为体。在这之后，自由主义的唯一极几乎总是放弃现实主义的选择，采取更加自由的外交政策。换言之，自由主义国家有着难以抑制和抛弃的十字军心态。
因为重视不可剥夺或自然权利的单元概念，所以真正坚定的自由主义者对地球上几乎每个人的权利都有着更深层次的关注。这种普遍性的逻辑及任务，自由主义者们从不回避，主要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国家在国内外经常进行的社会工程的建构能力有着很大的信心。创造一个自由民主国家聚居的世界，也被认为是国际和平主义的一种模式之一，国际和平主义不仅将消除战争，而且将大大减少——如果实在不能消除——核扩散和恐怖主义这两个国际冲突的罪魁祸首。最后，这也可以看做是在国内保护自由主义的间接理想途径。
尽管有这样高涨的热情，但实际上，自由主义霸权还是无法实现它的终极目标，它们的失败必然会使相应的行为体付出巨大的代价。自由主义国家很可能结束无休止的战争状态，这将增加而不是降低国际政治中的冲突程度，从而加剧核扩散和恐怖主义问题的升级。此外，国家的军国主义行为几乎肯定会威胁到自身的自由主义价值观的运行。国外自由主义的上升也往往导致国内非自由主义的肆虐。最后，即使自由主义国家要实现它们的目标——在位于自己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播民主、促进经济交流和建立国际多边机构——他们也不会选择和平手段。
自由主义的局限性源于现实主义和民族主义总是压倒它
要想真正理解自由主义的局限性，关键是要认识到它与民族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的关系。这本书的终极话题都是关于这三个主义，以及它们如何相互作用，从而影响当下的国际政治格局。
民族主义是一种强大的国际政治意识形态。它常常围绕着把世界划分成各种各样的国家行为体而展开讨论，这些国家是强大的社会单元，每个国家都有着不同的文化。几乎每个民族都希望拥有自己的民族国家，尽管并非所有民族都能做到。然而，我们生活在一个几乎完全由民族国家行为体组成的世界里,这意味着自由主义必须与民族主义共存。自由主义国家也是民族国家。毫无疑问，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可以共存，但当它们发生冲突时，民族主义几乎总是获胜。
民族主义的影响因素往往削弱了自由主义的外交政策。例如，民族主义非常强调民族自决，这意味着，大多数国家将努力抵制自由主义大国干涉其国内政治——干涉当然是自由主义霸权的主要涵义。这两种主义在个人权利的层面上也有冲突。自由主义者认为，每个人都有同等的权利，不管他们把哪个国家叫做祖国。民族主义者则从上到下都是一种特殊的意识形态，这意味着它们不将权利视为不可剥夺的。在实际上,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个人并不十分关心其他国家个人的权利问题。他们更关心同胞的权利，甚至这种关心也是有限度和前提的。自由主义者过分强调了个人权利的重要性。自由主义也不是现实主义的对手。在本质上，自由主义认为，组成任何国际社会的单元和单元行为体有时也会对什么是美好生活的问题产生根本的分歧，而这些分歧可能导致他们试图互相残杀。因此，需要一个国家来捍卫和平的状态。但是实际上，当各国存在深刻分歧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加以遏制。国际体系的基本结构特征是无政府状态,而不是等级次序,这意味着，自由主义在国际政治中是行不通的。因此，如果各国希望在国际社会中生存下去，它们别无选择，只能按照权力平衡的逻辑行事。然而，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一个国家行为体确实可以安全到使它完全脱离国际政治现实，实行真正的自由主义政策。但结果几乎总是以惨淡收场，主要是因为民族主义者阻碍了自由主义斗士。
简单地说，民族主义和现实主义几乎总是压倒自由主义。我们的世界思潮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这两种强大的主义左右的，而不是自由主义。想想五百年前的世界政治体系，它是非常多元化的；包括了城邦、领地、帝国、公国和各种各样的其他政治形式。而现在，这个世界已经被一个几乎完全由民族国家组成的世界所取代。尽管造成这种巨大转变的因素很多，但现代国家制度产生背后的两个主要驱动力是民族主义和权力政治的平衡。
中东灾难和乌克兰危机都是美国推行自由主义的逻辑所致
本书关注的是1993年至2017年期间的美国外交政策，克林顿、布什和奥巴马政府各自执政长达八年之久，他们完全致力于追求自由主义霸权。尽管奥巴马总统对这一政策有所保留，但对他的政府在国外的实际行动却没有什么实际影响。
本书的写作动机是为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美国当下的外交政策。美国是一个非常自由的国家，自从冷战结束，它成为国际体系中最强大的国家。1991年苏联解体，使它处于追求自由主义霸权的理想地位。美国外交政策机构毫不掩饰和犹豫地制定了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并对美国和世界的未来充满了乐观态度。至少，广大美国公众也有着同样的热情。
弗朗西斯?福山的著作《历史的终结》发表于冷战即将结束之际。他认为，自由主义在20世纪上半叶打败了其他主义，现在已经没有其他敌手可言了。世界体系在最终将完全由自由民主国家所组成。根据福山的说法，这些国家几乎不会发生有实际意义的争端，大国之间的战争也会停止。他认为，在这个新世界里，人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可能是对一切心生倦怠。当时也普遍有人认为，自由主义的传播最终将终结国际政治—权力的平衡。长期作用于大国关系激烈竞争的安全困境也将会消失，而作为国际关系中长期占主导地位的思想范式的现实主义将会落在历史的垃圾堆里，无人理睬。比尔-克林顿在1992年的美国总统竞选中宣称“国际关系中纯粹的强权政治和玩世不恭的算计，无处不在，但它们这不适合这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大使们可以在阅读他们的电报之前，就接收到世界各地传播的想法和信息。”
布什在2003年3月的一次演讲中说：“也许没有任何一位新总统比我更有热情地拥护自由主义的使命。”入侵伊拉克前两周他又说：“伊拉克现在显示出暴政的力量，在中东传播冲突和暴力。通过一个被解放的伊拉克，可以给数百万人的生活带来希望和进步，这彰显出自由主义改变这一重要地区所起到的力量。美国在安全方面的利益，以及美国对自由主义的信仰，现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即建立一个自由与和平的伊拉克。”那年晚些时候,即9月6日,他宣布：“自由主义的进步是我们时代的召唤，是我们国家的召唤。从十四点原则到四项自由条款，再到威斯敏斯特的演讲，美国已经把我们众人的力量用于此项事业。我们相信，自由主义是自然而然的设计；我们相信，自由主义是历史的方向。我们相信,人类的成功和卓越来自于对自由主义负责任的行使。我们相信，自由——我们珍视的自由主义——不仅是我们的权利，也是全人类的权利和能力。”
而问题的严重性在于。大多数人对2018年美国外交政策的看法与2003年截然不同，更不用说与上世纪90年代初的了。悲观现实主义而非乐观理想主义,主导了对美国在此机遇期内所取得成就的大多数评估。在布什总统和奥巴马总统的领导下，华盛顿在整个中东地区播下死亡和毁灭种子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而且几乎没有证据表明，这场混乱会很快结束。在自由主义逻辑的激励下，美国对乌克兰的政策是俄罗斯和西方之间持续危机关系的主要原因。自1989年以来，美国每三年打两次仗，总共打过七次不同的战争。我们不应该对此感到惊讶。与西方存在的普世价值与智慧相反，自由主义的外交政策不是一种合作与和平的模式,而是一种不稳定与冲突的模式。
作者：李念 根据国关国政学人微信整编
编辑：李伶
责任编辑：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