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涌豪:游侠不是专门的职业,更是一种气质和生活方式
▲电影《侠客聂隐娘》剧照,舒淇主演
前不久去世的金庸先生掀起了一代读者的刷屏式悼念,根据金庸武侠小说改编的电影《笑傲江湖》中,那声“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让无数人听得热泪盈眶。从某种意义上说,侠是许多中国人的集体乡愁,也是世界其他异文化了解中国的切入口之一。武侠只是“成年人的童话”吗?东方美学里的侠义精神在中国文化中起到什么作用?复旦大学教授、学者汪涌豪上周末做客行知读书会,回顾解读侠的历史与特质。
按通常理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仗义疏财、赈穷周急也是侠,“但作为中国古代特殊的社会人群,游侠有着更复杂的面貌,要定义准确,既需结合其崛起之初的具体构成,又须兼顾其后不同时代的发展变化。”汪涌豪说,关于游侠的定义,可能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大体上说,游侠是伴随周天子天下共主地位的丧失与士的失职出现的。本来所谓的士大都拥有一定数量的食田,又接受过六艺教育,平时为卿大夫家臣,战时充为军官,后经春秋战国以来的社会变动,既有卿相之侠、暴豪之侠,也有布衣匹夫之侠和乡曲闾巷之侠。
“游侠系列”《中国游侠史论》《中国游仙文化》《侠的人格与世界》
汪涌豪 等 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
在汪涌豪看来,游侠不是一种专门的职业,而更是一种气质、性情和生活方式,正如《史记》中描绘的侠的精神:“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
“游侠来自不同阶层,各操生业,构不成一稳定的社会界别。之所以好行侠,非为谋生,仅因受侠义精神的感召,故更多呈现为一种气质。一个人为侠原因多样,但基础条件必是其天性中有一段难忤的侠性。男人可以为侠,女人也可以为侠。每个人都可以和行侠的朋友以互相付出作为原则聚合在一起,做人家不敢做的事情,这些人都是侠。无论燕赵大地的汉子,还是江南这片土地的先贤文士陈子龙、陈继儒等,无论在朝在野,都是了不起的具有侠义精神的人。”
在讲座中,汪涌豪谈到,侠的平常日子不平常,比如穿得“萌萌哒”——“冠雄鸡佩假豚,危帽散衣,狐裘貂鼠,鲜衣怒马”;他们不事生产,生活来源多是剽掠、椎埋、劫质、掘冢、盗铸、私煮等游走边缘的冒险行当;他们也算“城会玩”——斗鸡斗鸭、走马纵犬、击剑骑射、博揜饮酒,“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还留下许多与佳人的趣闻轶事,流传千年。
“仁义、气节、忠孝一向是中国人推崇的人格特质,游侠所散发的豪宕不拘小节的旷爽之气,高尚其志、修洁其行的道德追求至今令人感佩。”汪涌豪说,侠超越了儒家的社会联系和政治秩序法则,超越了道家的自然联系和心灵依据法则,他们过的人生非常爽朗,不戴面具地生活,他们对自己的画像十分准确。
侠的意义在何处?汪涌豪说,一在重压之下,二在缓急之间。“中国人通常比较安分守己、温文尔雅、保守中和,而侠的人格是对此的一种反拨,是健康人格不可或缺的组成,而健康人格的塑造与健康社会是相辅相成的。健康人格要有克己奉公的一面,也要有侠义肝胆的一面。侠的自利与利他,对人而言是崇高,对己而言是自由。”
在他看来,千百年来,各操生业的热血人士黏合在一起,进而产生的侠义精神、侠的人格不应该随之隐匿和萎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侠”跟打斗本领没有直接关系,也不见得非要快意恩仇,更接近于一种超拔日常现实的愿望与情怀。
记者: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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