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中美如何破冰开展军事交流 |卜励德大使亲历
【导读】1979年中美关系正常化后，如何打破坚冰，展开军事交流与合作？当时中美的军事实力呈现怎样的距离？中美双方的决策者是如何冲破藩篱相向而行？当年这段历史对今天的中美关系有何启示？对今天走在民族复兴路上，将“继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习近平新年致辞），同时又以人类命运体为使命的中国民众又有何启发？
卜励德（Nicholas Platt）是资深的亚洲通、中国问题专家，曾供职于美国国务院、国防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他在回忆录《中美关系中的“中国男孩”》（2003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李轶海等翻译）一书中以详尽的资料披露了1980年的这段历史，并以他的视角做了点评。讲堂编摘其中的第22、23、24章，以飨读者和听众，也为今天上午举办的“2019-APP留言互动群”听友讲座《贸易战和中美博弈》（沈丁立主讲）做一预热。
1979年年底，国防部部长办公室缺少东亚政策（尤其是处理初期对华的军事关系）负责人，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1980年1月，我踏上了美国国防部长哈罗德·布朗的专机，跟随他去北京访问，这是中美关系史上一次令人瞩目的访问，当时具有轰动效应。
苏联入侵阿富汗、伊朗挟持美国人质，卡特政府调整对华重心
1979年中美关系正常化后的第一年，1月，邓小平副总理访美，8月，蒙代尔副总统回访，中美在许多地方成立了领事馆，协助首都的双方大使馆开展工作。同年秋天，美国国会也批准着手给予中国贸易最惠国地位。但，军事关系仍处于萌芽阶段，或说双方关系中最柔软部分，双方互派了武官联络员，但没有派永久性迁入人员。从一开始，美方与中国的军事接触就引发不少争议，中国学者质疑美国将从中获利，美国的苏联问题专家也担忧这对美苏关系、支持台湾的美国国会议员以及害怕中国强大的亚洲同盟国家会带来影响。
2月份，中越边界战争爆发。仅仅17天后，这场战争就停止了。这次事件使北京认识到，中国的武器与后勤很落后，面临着艰难的现实形势，也使得中国更迫切希望加强与美国的军事关系，以建设现代化部队。1979年4月，美国国会通过《对台湾关系法》，这超出了卡特政府的预案，也惹恼了邓小平：该法本质上表明美国的目标是武装台湾来防卫大陆。1979年9月，美国驻伊朗大使馆发生了挟持美国人质事件，震惊了美国国会，也使得卡特政府重新调整了工作重心，进一步明确了布朗的访华思路。
1980年1月，苏联入侵阿富汗6天后，在飞机飞到巡航高度时，布朗传达卡特总统的授权指示。他的目标是在不与中方结盟、也不作任何正式反对苏联行动的前提下，拓宽并加深中美防务/安全关系。他的目标是协调中美之间有平行利益的政策，但避免建立“大国解决一切问题”的关系。他更愿意将中方的努力定义为自力更生。
随国防部长布朗赴北京会谈
在北京的会谈持续了四天，这四天很漫长，谈的内容很多，进程也比较艰难。来自美国各部门的代表团成员参加了他期待参加的会议。“美国政策在这三周里的变化远远超过了在过去两年里的变化。”在于中国国防部长耿飚的见面会上，达成了若干军事沟通。1，邀请耿飚访美及中方高级军事代表团访美留，2，在五角大楼与解放军指挥总部之间建立热线（后直到2009年才被说服）。
*技术转让终于掀开盖头
在技术转让方面，进行了首次谈话。美方当时的技术限制让中方极其恼火。布朗等介绍了美方技术出口控制机制，关于武器与双用技术的销售与许可，比较复杂。美方提出，将会“逐例分析”（后来此说法被称道）美未向苏出售但将向中国出口的技术，包括集成电路的基本形式及其生产技术。此外，美方愿意商谈有关陆地卫星、超视距雷达和西部地球物理公司用于石油勘探的高速计算机等相关的技术许可，这些技术都是禁止向苏联出口的。
1月9日上午，布朗一行游览了长城，拜访中方第六装甲师，观看了他们的演习。中方看上去采用了坦诚的方式，让我们留意到他们的装备和战术都处于非常基础的阶段。
技术转让实施起来困难不少，限制很多。作为开始，刘华清将军在我们离京前交给助理国务卿一份技术项目详单，后来成了1980年间多个会议的议题，也是最终实现重大技术转让的基础，例如反坦克技术、防空雷达、电子干扰设备、广播与通讯设备，以及运输机等。我的笔记上写着，布朗和迪安在离开北京时都觉得，中方没有认识到美国向他们提供陆地卫星、西部地球地理公司计算机以及美国作出的让步所带来的潜在军事意义。我也摸清了五角大楼新老板的底细。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开头了。
*邓小平关心退休军官安排
邓小平看上去很活泼、直率、有趣。邓与布朗初次见面，他惋惜道：“中国落后啊，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出口的东西，也许我们可以出口这些热毛巾（正在分发中）”。邓这么所只是开玩笑，这是他最不准的一次预言。在我们发展军事关系的头几个月里，中国军队内部有两个主要问题：（1）我们（中国）如何从你（美国）那里得到可能得到的最紧密技术？（2）如何安排军官退役？这两个问题都反映了邓小平的新政策。中国没有美国军官退休后可享受的待遇——智库、咨询行业或商业机会，以及丰厚的退休金。未来的几个月里，中国的军队官员问了我们一连串关于养老金、晋升评估和就业问题。邓小平主动拒绝升职，打算不久后辞去所有正式职务，他打破了代际僵局，为新一代中国领导人治理崛起的中国开辟了道路。
中国高级军事团首次访美
回到华盛顿后，疏通我个人与中国军队的沟通渠道，是发展与壮大中美军事关系的下一步关键举措。
*刘华清阐述中国的技术转移构想，F-8战斗机改善是重点
1980年5月6日，刘华清将军偕同他的解放军先行团抵达华盛顿，在五角大楼进行会谈，到加利福尼亚、印第安纳、科罗拉多，以及夏威夷观看了城市设施。国防部部长耿飚在同月下旬也访问了夏威夷。威廉姆•佩里博士接待了刘华清将军，佩里博士当时是主管科技的国防部副部长（负责武器系统采购和研发）。日后，佩里在提高中国国防能力并构成威胁的研究中成为关键性人物。佩里之前是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的数学教授，后来进入五角大楼，成为克林顿时期的国防部部长。
佩里告诉刘华清将军，美国已准备好帮助中国构建科技基础设施，打造现代化军队，考虑到当时的政治环境限制，将逐步来进行。刘华清后来与杰尔拉德∙迪宁见面时说，“我理解技术转移面临的限制，也明白中国需要自力更生。”他阐述了新一届中央委员会的指导方针。“中国进口国外技术与设备可采用下列形式：（1）购买技术资料（2）邀请外国专家（3）建立合资企业。这样做的目标是培训中国军官和技术员，以改进中国武器。进口的技术不必是一流的。中国理解其他国家不愿出口他们最先进的设备。但中国进口的技术一定要比中国现有的技术先进。”“我们必须考虑到我们目前所处的水平。”刘最后总结道。“即使我们能获得最先进的技术，我们不一定消化得了。我们必须有能力运用我们购买的技术，把技术用到实处。”
刘华清将军最希望我们帮他们改善F-8高性能喷气式战斗机。他说：“我们需要先进的雷达、电子设备及导航系统。这样的话，就是一架完美的飞机。如果你们能给我们提供脉冲多普勒雷达（pulse Doppler），那么F-8战斗机就跟米格-23(MiG-23)战斗机不相上下了。这是我们目前最紧要的需求之一。我们希望你们把这个当做特例，再认真考虑一下。越南已经有了米格-23，我们以后将能生产这款飞机。”刘邀请美国专家立即去中国。
迪宁没表态。
*参观高科技部队和装置，达成记忆芯片、串行打印机等项目的合作
接下来，刘华清将军飞去国防部长耿飚即将访问的地方，科罗拉多、加利福尼亚和夏威夷。他尽可能地多去参观；高精准武器、军队装备、海军武器、反电子措施。让刘华清印象最深的是美国开发新武器的大力投入，美国管理研究工作的经验。刘和他的访问团认为，美国对研发、评估和试验的重视，能使美国在未来长期保持领先地位。这次访问，对中国人自行开发军事技术是个宝贵的经历。至于军队训练，刘华清对美国精良的军事基地和军事学院印象深刻。刘笑着说：你们很严格，武器精湛，效率高。不管我们走到哪儿，各个地方的美国人总跟我说，我们的关系很重要。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会继续发展良好。我们期待开花结果。”他笑着总结道。
刘期待的“果实”并没那么快就瓜熟蒂落。迪宁告诉刘，中方提出的与F-8战斗机相关的所有要求都没被批准，包括高级引擎、雷达和引航系统。好消息是，迪宁说一些重要的双用技术和军事支持设备项目得到了批准。这些项目包括“只读”记忆芯片、可在中国生产的贝尔商务直升机、磁盘驱动器、串行打印机和计算机。迪宁最后说道：“这些技术将对整个中国经济有好处。”
忍住了怒气（我的笔记里描述他“失望且愤怒”），刘华清在会议结束时优雅地回顾了自哈罗德·布朗时代起中美的双方关系。他对目前双方关系的进展表示满意，并邀请佩里和迪宁访问中国。但是他再次阐明，提高F-8战斗机技术是中国工作的重中之重，不管这会给美国带来什么不便。[i]
中国国防部部长首次访问华盛顿
5月25日，哈罗德•布朗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接待了中国国防部长耿飚。
*两位国防部长对国际形势和技术转让进行深入沟通
耿飚部长在华盛顿的谈话重点是重大的国际变化与发展形势。4月，美国营救伊朗人质行动失败，国务卿万斯引咎辞职，埃德蒙•马斯基（Edmund Muskie）接任。韩国学生抗议全斗焕将军任总统的反对活动在光州市达到了最高潮。
第二天，布朗和耿飚在布朗办公室进行了一场不同寻常的特别对话。当天晚上，他们在白宫共同观看了电影“星球大战：帝国反击战”。布朗和耿飚在谈话结束时，聊了聊中美双方如何发展军事关系，包括技术转让。耿飚表示理解美方在美国大选年里提供某些技术会引起政治麻烦。中国将采取逐步的方式，不给美施压，也对逐步提高双方关系的做法表示满意。耿飚说他很高兴访美，对美方的招待表示满意。
*华盛顿全套待遇款待中国国防部长，双方达成高层互访协议
接下来的3天里，华盛顿以全套待遇款待中国国防部部长。在五角大楼的河畔前，美方举行了隆重的军礼接待仪式；国防部长布朗发表了正式接待演说；在国家美术馆举办了欢迎晚宴；安排他与国务卿马斯基在国务院里谈话并共进中餐；与卡特总统和蒙代尔副总统会谈；在国会大厦与议会小组召开会议；在肯尼迪中心共进晚餐，共享欢乐；与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单独会谈；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共进中餐。此次访问的象征意义——中国国防部长在美国首都华盛顿，与美国的国家安全官员就苏联威胁首次交换了意见——很体面地产生了。
卡特总统热情接待耿飚，表示希望在美国大选后，以总统身份访华。副总统蒙代尔概述了中美关系正常化后取得的显著成绩，包括贸易、国际货币基金成员，以及最惠国待遇，也希望在其他四个领域取得进展：纺织、海军协议、航空、以及外交人员的住所问题。
在国务院里，耿飚批评了军事法的强行实施，谴责韩国全斗焕“法西斯军事专政“对不同意见的暴力压制，说这种行为将失去大众支持，损害朝韩谈话，威胁东亚的和平稳定。
在白宫，布热津斯基向耿飚保证，美国不会让苏联赢取军事优势，也不允许苏联打破东南亚及世界各地的平衡。美国的目标是让苏联从阿富汗的完全撤军，并看到一个中立的阿富汗。“我们希望随着与伊朗关系的正常化（我们希望，人质事件解决后，再过几个月时间，正常化可以实现），我们可以更好的帮助阿富汗人民。
5月29日，耿飚参加在五角大楼的最后一次会议，他提出可以向美国出售用于军事的稀有金属，包括钛、钼、钒、稀土元素及钽。布朗说，美国使用过这些材料，要计算一下我们的需求。布朗和耿飚商定，威廉姆∙佩里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大卫•琼斯将访问中国，两人商量着将开展后勤服务和军事学院的交流。太平洋司令部总司令罗伯特•隆（Robert ∙Long）以后也将访华。
中美之间经历了多年的兵戎对峙，但是突然之间，双方的军事高层都希望互访。耿飚访美之行让我也变得颇受欢迎，现在成为中国事务上“走出去”的那个人，对此，五角大楼里的每个人都了解。
*在美国进行五角大楼设计的庞大的军事游览
庞大的军事游览是五角大楼的特色，旅行是根据国会数十年的旅行经验制作、改进，为负责国防预算的官员而精心设计的，目的是给官员们带来影响。5月30日，国防部部长耿飚及其代表团开启了美国之旅，这场旅行原是为美国参议院武装部队委员会主席专门打造的。
布朗部长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与耿飚部长道别。“你们国家导弹发射成功，我一直没机会道贺。”布朗对耿飚说。（耿飚在华盛顿时，中国导弹发射试验成功）“10年前，我根本想不到我会向中国人祝贺这种事情。”
耿飚表示了感谢，说：嗯，你知道导弹射出的方向。最开始，我们不攻击任何目标，但我们想让苏联人知道我们有硬家伙，而且它具备反击能力。”两位部长热烈地拥抱，动作不太自然，然后我们就踏上了专用的空军VIP直升飞机，飞越美国大陆，飞向夏威夷。
这是场盛大的参观，精心安排，要给中方留下深刻印象，同时显示美国的实力。作为美方派出的头等陪同，我陪在耿飚身旁，经历了完整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以他的视角审视我们的所闻所见。一天早晨，中方访问团参观了印第安纳的美国汽车厂，在全地形车里钻进钻出查看。中午，他们在科罗拉多的Fort Carson观看了第四步兵师的火力表演，伫立那儿，目不转睛地观看阿帕奇武装战斗机飞越山岭，瞄准目标发射线控导弹。
此次科罗拉多访问，我们也请中方前去北美防空司令部，它坐卧在夏延山，在那里，请中方观看了全方位导弹追踪演示；此外，还请他们参观了美国空军学院建设中的宏伟校区。
在去圣地亚哥的路上，我们飞得很低，在峡谷上盘旋了一圈，又在亚利桑那凤凰城附近的卢克空军基地补充了燃油；在那里，放眼望去全是美式战斗机，至少有80多架F-15鹰式战斗机，还有很多F-4s及F-104s战斗机停在跑道上。
在第三舰队总部中心，美国海军向中方介绍了现代海军战争的主要特点，强调了对“平台”（航母）的驾驭能力，协调、海上控制与操纵。作为演示，他们请耿飚一行在早晨登上“突击者”号航母，观看航空控制。这是此次访问最精彩的一环，是团队合作与技术展示，震惊了中国客人。
助理国务卿迪宁飞到圣地亚哥，与刘华清将军最后一同开会，同时再看一下技术转移项目。对于迪宁的特意前来，刘华清表示很感谢，并期待下一年在中国迎接迪宁、佩里和我访华。谈话结束的时候，迪宁询问了中方在耿飚与布朗谈话时，中国欲出售给美的金属成分与纯度。
中国国防部长在火奴鲁鲁结束了他的访美活动，在火奴鲁鲁，他参观了珍珠港，并在太平洋司令部，与美方海军上将隆(Long)举行了最后一次实质性会谈。他们经过漫长的谈话，比较了苏美海军的优劣，最后中方认为美军的海军力量强于苏联，但是苏联正在赶超上来。
耿飚此次访美，签订了一批双用计算机、雷达、机车协议，在军需技术转移上有了突破。在中美建立军事关系第一年的所有交流活动中，是最重要、最有成果的活动。
美国防部副部长佩里访华，军事合作更进一步
威廉·佩里对中国军工产业的访问，为后来若干年五角大楼与解放军之间的实质性合作打下了基础。他要求全方位参观中国的国防工业，以便在美国政策与政治所允许的狭小范围内，找出合作的可能性。他的代表团由三星将军和民间专家组成，最高官员是格里•迪宁。代表团分为三组。A组负责研究武器系统，B组负责电子元件，C组负责战略物资和冶金。在1980年9月的两周内，他们看到了中国的实际能力和弱点，从北京的研究所、戈壁里的火箭发射场地，到西安的飞机制造厂、内蒙的坦克兵工厂、山西山地里的卫星跟踪设施、南京的电子研究所、上海的潜艇修理坞。我紧随佩里，参加了所有他的活动和会议并做好记录。
*佩里参观中国军事场所，评估科研滞后了10到20年
这次旅行正值中国军费大幅裁减之际（15%），邓小平的重心转向了经济现代化。谈话里，我们对比了西方和苏联的实力，辅之以佩里对武器技术的专家评估，强调了经常提到的“逐一进行”和“逐步实施”。为了说明一点，他用了我教给他的一句中国的老话：“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
比尔·佩里的访问对双方都是有益的。美国对中国军事实力有了直观了解。比尔·佩里可以站在S6獾式轰炸机的弹药舱门下面朝上面看，用步子测量容积，观察道：“嗯，这飞机可以装载6枚巡航导弹。”我们惊讶于苏联在50年代对中国的大规模援助。中国所有的飞机、坦克、枪炮以及其生产它们的厂房都是俄国人设计的。可以肯定的是，苏联并未向中国提供他们的顶尖武器。拿汽车来打个比方，他们只传授给中国制造庞蒂亚克而不是凯迪拉克的生产能力，对中国的需求而言，这远远足够了。
同时我也看到，在苏联专家撤离后的20多年中，中国的武器设计没有进步，可能是因为没有很多的机会。从多家工厂的简报看，中国国防生产的历程分为6个阶段：1、苏联的帮助；2、苏联专家撤离；3、从苏联专家撤离造成的损失中恢复；4、“文革”期间生产活动停止了两年以上，工程师和管理人员在工厂接受“劳改”；5、工程师和管理人员回岗；6、当前的财政截流。
佩里告诉刘将军说中国的科研滞后了10到20年。
近期对升级武器技术的加大投入并收获多少成果。4年了，在英国的协作下，西安的目标是生产劳斯莱斯喷气飞机引擎，结果是只生产了4台发动机，而且都是用进口军用部件组装的。佩里告诉接待方，这个庞大的工厂有1万名工人，40个车间，已经达到了世界水平；但私下里，我们的专家认为劳斯莱斯并没给中国人提供什么帮助，中国人现在要自己生产组装部件，这有很长的路要走。在上海，接待方向我们自豪地介绍了Y-9运输机，中国版本的波音707，一番劳而无功的设计，经过多年努力竟创造的是落后30年的技术。
*军事科学家佩里提出若干建议
佩里的方法是，用真诚和专业知识来详细解答每个提出的问题。中国人视佩里和迪宁为私营经济的科学家和工商业权威，不断问询他们的建议，切切实实重视他们的评估意见。
访问接近尾声时，佩里和迪宁在杭州和上海的的会议上，向刘华清将军给出了他们的最终判断。他们说，中国有很好的技术底子。科研机构的设施和工作人员也有很好的基础，但受到了“文革”的严重阻碍。除非中国对教育及用以设计、分析的高速计算机作长期、巨大投资，否则，科研机构会更加落后。
佩里特别向中方作出如下建议：
1，从研究机构、大学派出一定数量的博士生到美国和欧洲，他们回国后，可作中国新一代、自力更生的科学家的老师；
,2，加强并扩大当前与美国公司和国防实验室的科学交流项目；
,3，向研究机构提供现代化的高速计算机，包括在北京设一部大型计算机，全国的研究机构通过电话线可以联网；
,4，送大批在读本科生到美国学习计算机和科学技术；
,5，在设计者、研究机构、工厂里的生产工程师之间建立联系，这种联系目前完全空白。在美国，我们安排生产工程师在设计机构工作，解决了这一问题；
,6，在国防部和兵役制度里设立武器主管这一职位，负责研究、生产和后勤，来支持武器系统。这个主管，除了负责从国外转移技术，还将负责整合设计和生产环节。
佩里说，他其实是在描述自己的工作。
佩里提供了一些产品修改的例子，中国可以从中借鉴。中国的航空发动机性能不可靠、寿命短，导致维护费用高昂、飞行失误率高。只要把发动机的叶片和涡扇用高合金替代物替换，就可以明显改善这些弊病。
中国的枪械设计还不错，但是弹药太过时，佩里继续说。对火炮应用子母弹，防空武器使用无线电近炸引信，对反坦克弹中使用长杆穿甲弹就能产生很大的变化。他解释道，传统的反坦克弹遇到苏联的装甲就会跳蛋，苏联装甲和我们的一样，是由一层层的凯夫拉纤维制成的。长杆穿甲弹的动能可以像箭一样穿透坦克。
这是全程访问中最重要的发现。后来，佩里推荐向中国转让一个技术数据包，用以制造长杆穿甲弹。有了这项改进，中国运用已有的炮管和工厂，就能提高他们对付苏联装甲的能力，同时中国对邻国产生的威胁也最低。
对佩里和迪宁的坦诚评价，刘将军及其同事表达了真诚的感激。刘指出，两位在提建议时，没考虑到中国能否有条件去实施，也没考虑到美国是否会提供帮助。刘对他们的分析表示赞同。
*对中国F-8战机提出了两阶段项目改进方案
中国获得的另一个好处是，与美国专家深入讨论如何才能最好的升级F-8战机。访问期间，佩里始终警告说，在飞机方面，美国只能转移军民两用的技术，但他同意讨论相关事宜。
在西安看过中国的F-8战斗机后，代表团中的美国专家提出了两阶段项目：第一，专注于拓展F-8的雷达范围、通讯范围、发动机寿命和红外线空对空导弹；第二，集中在制造F-8新型发动机，并增加俯视雷达。离开前，佩里起草了一个访华计划，计划安排美国的涡轮发动机和电子专家来华，深入研究F-8战机的发动机和雷达，找出缺点，从而确定需要转让哪些技术。而有关政策上的例外，将在日后确定。
*回国后科技交流模式逐渐成型，中国科技战略精英大规模探索开始
回国后，选举的临近、两伊战争，成为重点关注对象，在向其他美国官员、外交人员和国会议员作简报时，我们的简报内容很自觉地平淡无奇。这次访问没有涉及政策变更和武器出售。报告没有一点新意。没发布新闻会。
但是，从卡特总统败选到里根政府开始执政的几个月里，一直有解放军代表团来访，向我寻求关照和信息。随着中国很多智库的中国军方知识分子参加美国会议，由威廉·佩里设计的科研交流模式也逐渐成型。正如斯坦福大学的约翰里维斯所称，“中国的科技战略精英的大规模探索性实践”已经拉开了序幕并延续至今。
佩里博士实际上开启了中美军事关系的发展的进程，直到10年后苏联解体。他报告中的调查结果因为选举的结果曾被暂时的冻结起来。与此同时，里根政府也基于我们的谈判展开行动，比如改进F-8战机的项目。未来的中国坦克项目将有质的飞跃，将在靠美国的技术数据包的帮助下进行制造生产。在军民两用产品方面，高速计算机、芯片、直升机、军用卡车和超市距雷达都将有方法进入中国。两国首都的武官处将会扩大，专业化代表团（后勤、军事教育和其他方面）的交流也将倍增，自然科学领域的本科和博士学生生源也将扩充。
作者：卜励德
翻译：李轶海
编辑：王秋童
责任编辑：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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