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设施要解决最重要科学问题——访国家蛋白质科学中心·上海(筹)主任雷鸣
国家蛋白质科学中心研究人员在做实验。本报记者 谢震霖摄
被誉为“国之利器”、全球目前首家综合性的蛋白质科学研究平台,最近刚通过国家验收。国家蛋白质科学研究(上海)设施(简称“上海设施”),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生命科学家的目光。
当媒体习惯性地将它与另一个大科学装置——上海光源进行类比时,该设施负责人、国家蛋白质科学中心·上海(筹)主任雷鸣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作为一个国家级的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人们关注的不应仅仅是它开放了多少机时、接待了多少用户,也不应该仅仅关注它发表了几篇论文,而更应关注它在重大的科学问题上倾注了多少精力、为国家解决了多少战略性前瞻性的问题,在全球的蛋白质科研领域形成了多大的影响力。
做别的实验室做不出的研究
上海设施的规模化蛋白质制备系统自主设计了五套大型自动化设备,将软件控制、硬件设备和生物应用结合在一起,让蛋白质生产从“手工作坊时代”进入“自动化时代”。既有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又有原子力显微镜、核磁电镜等诸多国际一流设备,能让生命科学家足不出户,就能用各种先进手段为自己的科学问题寻求答案——而在其他国家,在可以看清蛋白质结构的光源周边,几乎没有配套如此齐全而高端的蛋白质科研平台,如今已经吸引了上千用户前来申报,已累计开放运行5万多小时。
然而,雷鸣却认为,作为国家级的蛋白质科学研究设施,这只是设施可提供的一种服务,但设施的使命应是关注更重要的科学问题,“我们与光源不同,如果仅仅满足于提供机时,可能并不能发挥出这个平台的真正优势”。
哪些目标才能发挥出设施的真正优势?雷鸣说,比如建立流行病抗体库、进行老药新用的新机理研究与开发,这些靠一般实验室单打独斗无法完成的系统研究,都值得在设施的平台上尝试。“这类研究,都需要综合多种实验手段,有可能实现自动化流水操作,这才是上海设施的优势所在。”他说,有了抗体库,一旦发生某种流行疾病,只需从库里拿出抗体,马上就可以送去工厂生产——这关系到国家生物安全。目前,我们国家在这些领域与发达国家有较大的差距。
“国之利器”,人才是锋芒
落户于上海的第二个国家大科学装置、国家科学中心的重要科研平台……这一个个旁人看来十分靓丽的光环,在雷鸣看来,都是对硬件的嘉许,而一个科研设施最核心的优势应该是人才。他希望在上海建设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的背景下,能为设施搭建起一支强大的技术支撑团队——“国之利器”,人才是锋芒。
人才于平台有多重要?他打了一个比方,这就好比购入了一台配置很高的电脑,没装软件没人会操作,那它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效用。如果有很强的人才支撑,不仅能完成各种操作,还可以自己研发软件、配置周边设备——这才会使硬件发挥出最大作用。
更何况,蛋白质设施更加复杂。雷鸣说,目前国内很多用户提供的样品,甚至达不到设施仪器的要求,“我们的技术人员需要进行各种探索,帮助他们做出合格的样品。”而这只是研发中最初级的部分,“光是质谱分析系统,我们就有一支6人的研发团队,从美国找来了全球数一数二的技术高手来带团队。”而上海设施有九大系统,每个系统都需要强大技术团队支撑。
但现在雷鸣遇到的问题也很现实:如此高端的技术人才,一两年才能培养起来,可很容易被周围的公司以高薪挖走。他希望能有更灵活的用人机制,可以稳定住这支人才队伍。“日本很多科研设施的技术员,几乎一辈子在那里工作,技艺精益求精,只要科学家提出实验要求,他们就能近乎完美地去实现,而不是完成任务般地测出一批不知质量高低的数据了事。”他认为,科研要上台阶,离不开这样的技术支撑。
保持“最好”需有前瞻眼光
对蛋白质中心的研究员,雷鸣并不想太看重他们发表论文的数量,他给出的要求是,在5-10年后,能够在自己的领域中有国际影响力。这要求研究员必须思考,自己所要钻研的科学问题究竟是什么,而不是跟风地做研究、发文章。他认为,做研究不怕冷门,但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回答怎样的科学问题,最终才有可能做出得风气之先的学问。
“前瞻性眼光,还在于对最新科研利器的投入上。”雷鸣说,我国建造第三代同步辐射光源,起步已经晚了,现在国际上已兴起了第四代光源——硬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最近,他的邻居,中科院上海药物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利用这种“世界最强激光”做出了世界瞩目的成果,使用的就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硬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设备。“硬X射线自由电子激光目前只有美国、德国、日本、瑞士有,韩国、英国正在建造,如果上海可以把握住第四代光源的龙头,当可为建设全球影响力的科创中心加分不少。”他说,如果上海可以将这样一些真正“全球最强”的设施集中到一起,将会形成更大的集群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