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文艺为何频频凝望历史
■本报首席记者 王彦
日前,一出由中国和以色列两国艺术家联袂演出的原创音乐剧《犹太人在上海》献演于上海文化广场,连演4场反响热烈。当剧终帷幕落下,总有许多观众久久沉浸在音乐剧所营造的感动中,不舍离去。目前,该剧30余场演出计划已经排上了日程。
距离宣告抗战胜利的日子已过去70年,这座城市挥别那些曾在深重苦难里的犹太友人业已超过半个世纪,但正如音乐剧描绘的“微茫星光可以照亮最深的黑夜”那般,剧中动人的光芒也穿越过岁月硝烟,闪耀在当世观众的心底。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前不久上海歌剧院以聂耳创作《义勇军进行曲》为底本的《国之当歌》也在人民音乐家的故乡云南收获感动。
今天的文艺作品为何还要频频转身凝望历史?著名评论家荣广润说:“历史,尤其是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有深刻影响的历史,无论时代如何迁徙,它们都是文艺创作的灵感源泉。用当下的手法重温历史,新鲜但足够深沉的创作得以靠近年轻的心。”
被岁月选择的作品,是“不可忘却的纪念”
车尔尼雪夫斯基曾这样比喻历史和现实的曲折进程:“历史的道路……有时穿过尘埃,有时穿过泥泞,有时横渡沼泽,有时行经丛林。”有专家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学艺术创作如同历史路边的行道树,静默见证着,尔后以岁月的年轮述说当年雨雪风霜。优秀的文艺作品中既有生活的欢愉,亦有苦难的哀鸣;有战斗的歌声,也有奋起的号角,前人以艺术的方式告诉未来。而在时间长流里,真正砥砺住万千淘洗被岁月选择的作品,往往是前人经历的浮生,能为各个时代的受众填补历史感知的空缺。
提及书写战争年代,评论家们更多的会提起著名的美国作家海明威,他一生的创作都行进在艺术与现实主义的兼容并蓄中。1920年代,海明威为西方世界沉沦的荒原时期反思并呼号,他以《太阳照常升起》描绘因厌恶战争而对人生厌倦、懊丧的“迷惘的一代”,再用《永别了,武器》揭示“迷惘的一代”的历史成因,控诉战争毁灭人的理想、戕害人的心灵,并致万千无辜生灵涂炭的罪行;随后的20年间,他在《丧钟为谁而鸣》里塑造了摆脱迷惘和悲观、为反法西斯战斗无畏牺牲的国际纵队形象。二战后,一部《老人与海》,因彰显人在“充满暴力与死亡的现实世界中”所表现出的勇气而为作家赢回195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而事实上,能代表岁月留痕,能启智后来者的何止一个海明威!我们可以听到田汉作词的《毕业歌》,号召“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光未然纵笔《黄河吟》,讲述黄河咆哮奔腾千里,激励民族振奋精神。宏伟磅礴的音乐敲响抗日救亡的时代强音。
而眼下正在各院线放映的新版《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则从电影的艺术角度,再次凝望了这段血与火的历史。这部以青春与女性视角书写的二战史,其原著小说以及1972年版本的电影早早被历史的荣誉簿刻录在册。新版导演雷纳特·达夫列齐亚洛夫说自己“被潮水般的舆论批判过”,但推动他走下去的动力就在于“为了不可忘却的纪念”。好比原著作者瓦西里耶夫以自己的经历生发创作,来为同学们还债:自己安然无恙回来了,而同学们那些青春的面孔已逝。新版导演也有要说的话:那些因战争一夜之间被迫成熟的少女群像对于今天的年轻人而言,更像是青春残酷物语的历史铭牌。
回眸中创作的艺术,是后世谨记的箴言
既然那么多灿若星河的名字曾在时间长河里镌刻经典,我们当下的创作者又为何要将目光重新聚焦往昔?荣广润说,文艺既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同时又是一个不断自我挖掘、修复、更新的过程。在对历史的回眸中展开的创作,其本质上是后世所谨记的历史箴言。
以音乐剧《犹太人在上海》创作为例,音乐剧不仅真实而形象地再现了二战期间犹太人历经苦难、远渡重洋来到上海的经历,描摹那时发生在上海虹口的一段往事,更对时下的观众具有特别启迪——如同现场那座灵感来自当年的栈桥,它不仅是船只连接陆地的通道,更是犹太人逃脱纳粹死亡阴影的第一步,是踏上被接纳的新家园的第一步。当演出现场响起《此刻的阳光》这段主旋律时,唤起的是上海观众对历史与生命的尊重。
这就是为什么,时至今日,文艺创作仍需不断回眸。历史值得人们反复品啜,值得艺术长久雕琢,因为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其产生的光明能驱散黑暗,美善会战胜丑恶,让人们看到美好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