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川,川云贵,扩大红军有成绩。”这是扩大红军的口头禅。在经过贵州的贵阳、龙里一带的时候,我也实际的参加了扩红工作。
当部队出发的时候,各部队地方工作组,飞鸟似的先走了,跑到部队的前头,有时走到尖兵的前头;整天的没有休息,也不知疲劳,看见路边有庄子,更起劲的飞跑的走进群众家里,找他们讲话;如遇路边有群众,更是眉飞色舞,争先恐后的叫喊起来:“掌柜,过来,我和你讲话。”接着连走带跑的,走拢群众的身边,轻言细说的去做宣传鼓动工作。很多的新战士,就是这样一会工夫就扩大来了。这是我在扩红工作中目见身经的一般普通情景。
现在来说几个扩红的实际例子。
“你如嫌我太老了,把我的儿子送去同你当红军”
一九三五年四月五日,我们部队开到开江县属的高寨的时候,在中途碰着一个老百姓在那里作庄稼,身穿烂衣服,面色黄黑,皮起皱纹,手脚粗黑,志气昂昂,声音洪亮。当我走到他身旁的时候,如见故友,亲爱非常,连忙把锄头放下,邀我请坐,二人对坐长谈。当我谈到军阀王家烈的苛捐杂税、拉夫抽丁的痛苦的时候,他便酸鼻,愤激填胸,因为他自己亲身受过那种强拉夫役、非人剥削的悲惨痛苦,所以他自己非常雀跃的愿意来当红军。我又感觉他年过四十几岁,有点太老了,故不同意他来。他遂自荐的说道:“你如嫌我太老了,把我十八岁的儿子送去同你当红军。”经我赞成后,便一转身,向家里跑回去叫儿子。
没有几久,便由一个矮而又小的茅棚里钻出二男一女来了,笑嘻嘻的由远而近的走来。他们对儿子的告别训词是:“你跟这个同志(指我自己)去当红军,要听指挥,要时常付信回来。”儿子笑说:“是。”我看他们这样热烈欢送儿子当红军,把我背的一袋米,送给了他,从我身上脱了一件衣服,给新战士穿。父母儿子同声说道:“红军真好,的确是穷人的救星。”
老汉鼓动群众当红军
四月七日,当我们的先头部队将抵龙里属之崖脚时,有一堆很大的群众,站在一个离部队行进路一里许的山坡上蹲着,注目相望。我即投身而去,叫了一声:“掌柜!”他们自起虚惊的连二接三的向山顶上爬之大吉(大概是误为拉夫的来了)。我越前进,他越走远,当时把我气煞了,但我坚持“良机莫错过”的宗旨,不计一切的尽管连走带喊:“掌柜,不要怕,我们是红军,保护干人(即穷人),不拉夫,向你们来讲话。”结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接受了我的宣传,站在半山等着,我不知何等欢喜的走拢去,向这老汉苦口婆心的说了很多的话。
开始这位老汉装聋不闻。经过多番宣传之后,便一问一答的对谈着。当我与这位老汉谈话的时候,那一大堆群众在距我半里之许站着,好像等候什么似的,并且见我和老汉讲话,讲得津津有味,大起羡慕,自愧站得太远了,只能看而不能听,于是一个个的逐渐向我处走来,经过这位老汉的壮胆与促喊,那十多个群众,一哄而来,我又讲了一些革命的大道理,与工农当红军的重要。陡然从群众中出来一个青年回答我的要求说:“我去当红军,谁同我去?”这个老汉更作有力的鼓动说:“如果我不是年纪太老了的话,我也要去当红军,你们这般青年应该勇敢当红军去。”在这一得力的鼓动下,便有五个人志愿当了红军。
送郎当红军
四月八日,我们部队开到龙里县老巴乡的那一天,我在途中一个小庄子休息着。这家大小三人——一个年纪三十岁的男子,一个年约相等的妇女,又一个小小的年纪的青年。当我走进他家时,男的捧冷水相送,女的劝吃包谷饭不要钱(我未曾吃她的)。于是触动我宣传男子当红军的念头,开始我向他讲,红军是什么人的军队,要做什么事,工农为什么要当红军。这个男子含笑不答,我见他的征象,似乎接受了我的宣传,其所以不坦白承认者,大概是“怕老婆”的原因吧!于是我把他叫到外边去谈话。他的老婆以为我就是这样一直带走了,连忙说道:“同志!他去不得,家里靠他过活。”我回答了几句安慰话,还是把这个汉子带到外边来了,二人对坐在一棵树下谈话,讲的是工农为什么要当红军,说的是军阀侯之担与“周、吴纵队”压迫干人的痛苦,鼓动他,男儿志气高,干起革命来,大家得快乐。于是他再三思索了一番,复问我道:“当红军后是否准回家?”我答道:“当红军是志愿的,而不是强迫与拉夫来的。今后你必要回家时,可向上级请假,经许可后,可回家来。”从此他当红军的决心定了,要求回家一趟,安顿家务。老婆开始很留恋他,不准他走,结果他说出“舍不得娇妻,成不得好汉”的俗话来。老婆听了笑道:“你真的要去当红军,要时常写信回来,这条手巾和鞋子你带去用吧!”这个新战士,这样欢天喜地的离开了他的贤妻幼子同我当红军了。
“我去当红军,对家里的伤兵要好好的招待”
四月二十一日,经过兴仁县观音山那一天的早晨,白雾层层,毛雨纷纷,虽穿夹衣,犹觉凉寒。天到中午,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轮红日照天空,这时热度增加,寒气骤减,精神爽快多了。
前面草坪里这个放牛的人,定要争取他来当红军——这样自思自谈的想着,转瞬之间,便到达这个人的身边。我照例向他说了。他只是听了,似乎还不十分关痛痒,犹豫的承认当红军。我再进一步向他解释,他的思想突然改变了,很乐意的同我来当红军, 但要把牛送回家里去,须到家里,招呼大小,安排了家才能走。当时我对他的估计尚有些不足,认为他是敷衍塞责的漂亮话,或者他家中妻子儿女看见了,一定不准他走;站在另一方面着想,如不准他回家一走,只能强走他的身,不能巩固他的心,必生不良结果,于是我决心的同去他家,以便及时补做宣传解释工作。恰好他家,真是贤妻良母,正在安排我们留寄他家的三个伤员。这个同志果真忠实坚决,对他的妻子说:“我去当红军,对家里伤兵要好好的招待。”便与我同来了。这一天利用他的线索,在途中扩大两个红军(连他三个)。
作者:谢翰文,长征中任红三军团政治部宣传部长
编辑: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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