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哲明预言艺术兴起 坚守自己的“中国画”

“我的画叫‘中国画’，而不是‘当代水墨’。”著名美术史学者、画家汤哲明于龙美术馆举办个展《景宋》之际接受记者专访。他认为，眼下十分热门的当代水墨其实规则都是洋人定的，从以前的当代艺术到现在的当代水墨，都有文化投机成分在里面，作为一个坚持追摩宋代绘画20多年的艺术家，汤哲明说，画家一定要内心强大才行。

犹豫40分钟

买了一本书

汤哲明很自豪，这么多年来没有做过“艺术墙头草”。但20多年来，中国艺术风云变幻，市场潮起潮落，别人都在不断调整姿态，汤哲明为何能沉住气，专注于长期以来乏人问津的宋画呢？

1990年某一天，汤哲明在福州路外文书店里发现了大部头出版物《故宫藏画大全》。他当时刚拿到280元奖学金，但是在豪华出版物昂贵的定价前仍犹豫再三，最想买的“宋画大全”根本买不起。在福州路上踯躅了40分钟以后，汤哲明终于咬咬牙，花264元买下了“元画大全”。

多年来，汤哲明大量的钱都花在了美术资料上，他在美术史的浩瀚海洋里畅游，但也没有忘记从人类哲学的高度上打量“中国画如何走向现代化”的终极命题。

汤哲明说，百多年来，中国社会艰难地走在实现现代化的道路上，按照美国哲学家亨廷顿的理论，一个地方的文化艺术会在现代化过程中被大肆瓦解，但社会一旦进入了现代化，地方的文化就会重新抬头了。汤哲明打比方说，就像人一旦成功，就会想着衣锦还乡。

国画系学生

不会用毛笔

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传统艺术也有过一次复古浪潮。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海派艺术翘楚吴湖帆、张大千、谢稚柳等师法古人，临摹、借鉴宋元古画，掀起了一股复古开新的艺术潮流。

这股潮流其实就是宋代绘画的价值重估。以前，大量宋元绘画深藏皇宫，民间无由得见，中国画如何现代化，要靠学子们留学欧洲的美术院校，回来加以改造。辛亥革命后，京派绘画领袖金城负责筹备故宫古物陈列所，看到了无数古画以后，这才恍然大悟，继而发声反对用西洋画改造中国画。

由于战乱，宫廷珍藏大量流散，海派收藏强盛一时，艺术家们也得以有机会向古画经典当面学习，由此催生了复古开新的海派绘画新局面。建国后，徐悲鸿的现实主义艺术主张占了绝对主流，而后又经历了文化断层，以至于到了今天，在普通人心目中，一谈国画就是保守的象征，一学西画，就是创新。

汤哲明说，这是一大误区，现在的美院国画系学生不会用毛笔，就是这种历史误区造成的。上世纪80年代，我们又开始向西方学习前卫艺术，传统国画就更显落寞了。当年，汤哲明从谢稚柳先生的画中看到了宋画的无穷奥妙，可是，谢老当年十分孤独，“要是谢老看到今天的我，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从速溶咖啡

到普洱茶

“我为什么一定要学宋画？因为宋画是中国画的基础。”汤哲明说，中国画强调笔墨，是从宋画开始的，1000年来历经了各种变化，但宋画就是中国画的基本体能，有了基本体能，才做得好其他动作。

中国画的生命力到底如何？汤哲明说，中国画和国粹京剧一样，非常讲究程式，你别看它画得很具体，一招一式其实都是从大自然里淬炼出来的，带着中国人的“意”，因此，照相术能颠覆西洋画，但颠覆不了中国画。

汤哲明看好宋画，看好中国传统绘画的复兴，是建筑在大量的美术史、社会学、哲学、美学的研究基础上的，因此他内心相当强大，不管外界流行什么，都不为所动，坚持追摩宋画。

“我当年画宋画有点‘横竖横’的意思，我觉得当画家首先要把方向的问题想透彻，然后还要‘摒得牢’。我相信艺术复古开新的这一天终会到来，本来觉得这可能要到我七八十岁时，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来了。吴湖帆先生当年说‘五百年后人论定’，我觉得最多再过10年，传统文化复兴就会成为大潮流，就像当年喝速溶咖啡是时尚，现在喝普洱茶才是时尚。”

坚持自己的画

是“中国画”

对于当今十分盛行的当代水墨创作，汤哲明一针见血地指出，虽然是水墨，但游戏规则还是洋人定的。汤哲明记得一位20多年前就在海外从事当代水墨创作的艺术家所言，“你要被写进世界艺术史，就要先写进美国艺术史”。汤哲明认为，“当代水墨虽然有价值，较多元化，但反映的还是别人的文化强势，当代水墨概念是从海外流传进来的，就像好莱坞电影用了点中国元素，我们就自豪得不得了一样，本质上还是文化自卑。”

汤哲明指出，当年国内有一些“使馆艺术家”，作品就是为了讨好外国人，如今摇身一变当代水墨，是因为肯掏钱的中国人多了。“所以我坚持自己的画是‘中国画’，不叫当代水墨，因为外国人也可以不用中国画的标准来创作所谓的‘水墨’。”

汤哲明的老师徐建融曾说过“是市场救了中国画”。汤哲明也认为，市场本身有纠错功能，吴湖帆以前不被重视，这几年就火得很，内在原因就是文化复兴，市场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变化。

对于中国画的未来，汤哲明一方面看好市场的功能，同时也看好90后、00后。他认为如今年轻人的学画条件比自己当年好太多，而在心理上，他们也已经和国际接轨，甚至还有可能超越，文化在回归，中国画一定能重拾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