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茶话】夸西莫多:回忆与现实交织的诗篇

2017-04-03信息快讯网

■瞿炜

1988年,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凹册薄薄的《夸西莫多抒情诗选》(吕同六译),选译了夸西莫多已出版的八部诗集中的部分作品,其中《水与土》十二首,《消逝的笛音》九首,《厄拉托与阿波罗》八首,《新诗》八首,《生活不是梦》六首,《虚伪的绿与真实的绿》三首,《乐土》三首。通过这四十多首诗歌,可以“管中窥豹”般地简略了解这位曾于1959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意大利诗人。

夸西莫多是意大利“隐逸派”诗歌的创始人之一,与蒙塔莱、翁加雷蒂并列为当代意大利最优秀的三位抒情诗人。“隐逸派”指在法西斯独裁专制统治下,具社会良知的诗人不得不避开严酷的现实生活,“转向自我,观察和探索人的内心世界,着力刻画人的心灵深处细微、奥秘的感受,抒发在现实重压下孤独、哀幽的精神状态。”(吕同六《译者前言》)因此,在艺术上善用隐喻来寄托诗人内心的愤懑与反抗。

但自该译本出版后,二十多年来,夸西莫多的作品在中国就像昙花一现,不仅吕同六的译本再无再版,也少见其他译者翻译出版他的作品。直到2016年,才见到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吕同六先生与刘儒庭先生合译的《水与土》,除了前述作品,增加了不少新译。我们终于得以较全面地欣赏夸西莫多的诗歌作品了。

在新译本的前言中,吕同六将“隐逸派”修改为“隐秘派”。他说:“笔者斟酌再三,认为还是译为‘隐秘派’为妥。”吕同六于2005年去世,这大约是他去世前的修订。

在我看来,夸西莫多的诗多少继承了但丁的叛逆精神,他看到自己孤独的灵魂与这现实世界之间的差异或对立,他并没有与本该受到谴责的尘世做出妥协,而是以反抗者的姿态表达了自己的幽怨。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只有四行的短诗《瞬间是夜晚》:

每一个人/偎依着大地的胸怀/孤寂地裸露在阳光之下;/瞬息间是夜晚。

这首写于1930年的诗,隐喻了墨索里尼法西斯专制下的“黑暗的二十年”。读来让人心灵震颤。

夸西莫多无疑是殉忠于美的诗人。在他的诗歌美学范畴里,为自由民主的期待与颂扬,对专制社会展开斗争的精神,当然也包括在其中。正如吕同六在《译者前言》里所说,他献身诗歌,“绝不只是为了抒发孤凄的心境,无病呻吟。他把诗歌视作对自己心灵的拯救,对个性和尊严的维护,是对污浊现实的鞭笞。”

腐朽的树上/妖魔喧嚣,/仲夏在蜜甜中酣眠,/蜥蜴沉睡于可怕的童年。

把我这个凡人的气息/赋予天神,/把我那颗沉落在黑魆魆囚室的心/用甘露洗涤。

——《我这个凡人的气息》

夸西莫多曾说,诗人和作家以变革世界为己任,“诗歌诞生于孤独,并从孤独出发,向各个方向辐射;从独白趋向社会性,而又不成为社会学、政治学的附庸……相反,情感的自我陶醉只是回归于封闭圈一样的自我,只是借助于叠韵法或者音符的、随心所欲的游戏来重复那些在也已褪色的历史年代里他人早已制造的神话。”现实往往是严酷的,于是故乡的回忆便成为诗人心中幻美的源泉:

古老的声音停歇了。/我听到瞬息消逝的回音,/夜色冥冥/一湾星光灿烂的浅川/失落了我的回忆

——《攸利赛斯岛》

在他的回忆里,故乡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虚构的?美国诗人史蒂文斯说,诗人的重要性在于他赋予生活以“最高虚构”,诗人的任务是寻求和找到欢乐与秩序。一部诗歌史,就是一部人类敞开心灵的历史,在这心灵史的长河中,诗人更多的渴望,往往来自对幻美世界的追求:

对你的爱/怎能叫我不忧伤,/我的家乡?/桔花/或许夹竹桃/清幽的芬芳/在夜空中微微荡漾。

一湾碧蓝的流水/催动悄然东去的玫瑰,/落花轻舔堤岸/在静谧的海湾低徊。

我依稀回到你的怀抱/街头隐隐飘来/温柔而羞怯的声音/呼唤我弹拨诗人的弦琴,/我茫茫然/这似乎是童年/又仿佛是爱情。

一腔乡思/蓦然翩飞,/我赶忙潜入/永不消逝的逍遥往事。

——《岛》

夸西莫多生于1901年。1959年,他终因“以高贵的热忱,表现了我们时代生活的悲剧经历”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68年6月,在主持阿玛菲文学奖授奖大会时,他因脑溢血抢救无效而去世。

©2014-2024 dbsq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