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使用《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不再让中小学疲于应付考核

12月10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EveryStudent Succeeds Act），以取代已经施行10多年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NoChild Left Behind）。

为改善美国基础教育（K-12）质量，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历经半年多，于11月19日在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协商委员会上达成一致协议，形成了这份《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

据了解，这已经不是美国第一次修改针对基础教育质量的法案。

1983年，美国高质量教育委员会提出《国家处在危险中：教育改革势在必行》的报告。这一著名的报告以及80年代其他相似的报告，引导了当时的教育改革运动。各州制定了较高的毕业要求，统一了课程的管理，增加了对教师和学生双方的考核，提升了对教师的资格要求，强化了高中学术性核心课程，并开始提供丰富的高中选修课程。

1985年，《普及科学——美国2061计划》出台。美国各学区进一步强调计算机知识、家庭作业和基本技能；制定了参与运动的最低标准；延长了在校时间和学年长度。

1991年，老布什总统签署《美国2000年教育战略》。当时美国学生的学术能力测验成绩逐渐稳定，联邦政府在建立统一国家标准的同时，开始强调文化的多样性。这一法案鼓励家长根据学生的兴趣以及各校的教学情况，为学生选择合适的私立学校或公立学校。州政府将学生的学费以券票形式直接付给所选学校或家长。虽然这一做法促进了校际之间的办学竞争，但这种具有市场价值取向的选择，冲击了美国以公立教育为基础的教育体系，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1994年，克林顿总统签署《美国教育改革法》。它提高了四年级、八年级、十一年级学习方面的严格程度。在内容标准上，除了强调知识，还强调批判性思维和解决问题技巧的运用。同时，鼓励专业组织鉴定教育评价标准和方法，而建立这些标准的机构是像国家科学教师协会和国家社会研究委员会这样的专业组织。此外，美国教育部为制定标准的专业团体和机构提供资金支持。

2002年，布什政府推出《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试图解决美国中小学教育质量低下的问题。

对于《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奥巴马称，这将改变《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中，联邦政府对学校严格的考核评级制度，这种考评使得学校压力重重，甚至成为学校发展的负担。不过他也承认，《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的目标是正确的——承诺教育每一个儿童的教师都是优秀的教师，学校必须确保每一个学生都获得达到一定质量的教育。

《不让一个学生掉队法案》确实提升了整个教育的质量，但是联邦政府考核并且定级的压力，使得学校忙于应付每年的测试，这甚至成为一些中小学日常工作的“指挥棒”。

《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出台时，曾经被认为是1965年以来美国最重要的中小学改革法，这份1000多页的庞大法律文件主要内容包括：

（1）建立中小学教育责任制；（2）给地方和学校更大的自主权；（3）给孩子父母更多的选择；（4）保证每一个孩子都能阅读；（5）提高教师质量；（6）检查各州学生的学习成绩；（7）提高移民儿童的英语水平。

中小学教育责任制的总目标，是规定全国所有学生的阅读、数学和科学的成绩，在2014年前必须达到熟练水平（proficiency，大约相当于A、B、C、D等级分中的B等级）。为了实现这一总目标，各州必须根据学生目前的学业水平和总目标之间的差距，制定一个逐年递进的适当年度进步率 （Adequate Yearly Progress，AYP）。

各州要对三至八年级学生进行年度数学和阅读统考，高中阶段至少考一次，2007-2008学年后增考科学。各校各类学生的参考率不能低于95%，每年的考试结果要对照当年度预订进步率进行评价，看是否达到目标。

未达标的学校将受到惩罚：如果连续两年不达标，学校就会被贴上“需改进学校”的标签，接受NCLB法第1条款资金的学校，还得给予学生转校的权利；如果连续3年不达标，学校就得为来自贫困家庭的学生提供各种补充服务，如课后个别辅导、周末补课等；如果连续4年不达标，学校就必须更换教师或课程；如果连续5年不达标，学校就得重组、关闭或由州接管。

在不少学者看来，《不让一个学生掉队法案》确实提升了美国整个K12教育的质量。为了实施这一法案，美国政府大幅度增加了中小学教育拨款。有研究表明，这场改革在提高学生，尤其是处境不利的学生的阅读和数学成绩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并且民意调查发现，大多数美国民众对这一法案持支持态度。

但是2002年之后，随着这一法案的实施，对此法案的批评也越来越多。

最主要的是，这一法案给各州的学校教师包括学生，都增加了不小的压力。因为每年的考核与惩罚措施密切相连，因此这一法案被认为是学校日常工作的指挥棒。

在年度测评、达标评价和逐步升级的惩罚压力下，各中小学都程度不同地采取了应对措施。

首先是学校越来越重视州考科目的教学，在时间、资源、教师等各个方面都予以加强。而不考的科目，包括社会学习、美术、音乐、职教、体育和外语等，则被大大地削弱，甚至被放弃。在法案实施期间，曾经有州的人文学科委员会报告，这一法案导致该地区学校1至5年级社会学习课课时减少了3成以上。

其次，为了达标，不少中小学延长学校上课时间，并且在放学后补课，缩减学生的休息时间。甚至有学校迫于考核的压力，取消了高年级学生午餐后的15分钟休息时间。理由是：在提高考分的压力下，教学比休息更重要，学生们在午餐时已经休息过了。

据了解，在过去10多年中，各州落实这一法案的情况并不均衡。有一些州甚至为此降低了达标的标准。数据显示，《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颁布后，美国学生语言测试得分有所提高，但是阅读成绩和数学成绩分别有所下降。

《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终结了原本规定的联邦以测试成绩为基础的问责制，代之以州问责制，将控制教育的权力归还给各州和地方学区。

据美国众议院教育与劳工委员会网站对新法案的介绍，新法案显著简化和减少现有联邦项目的数量，用综合的州设计制度（State-designed system）替代现行法律下统一的“适当的年度进步”联邦问责制，并且减少了不必要的测试。各州的问责制以对学校的创新性评估为基础，利用多种方法来评估学校绩效，而不仅仅依靠考试分数。新的法案保留全州范围内阅读和数学在三至八年级每年的测试，另外在高中测试一次，科学科目的测试在三年级到十二年级之间进行三次。各州可以灵活开发并实施创新性评估。

各州将向教育部长提交计划，概括地描述他们的问责制，以确保计划与法律一致。新法案还要求各州改善本州5%最困难的学校、辍学率高的高中学校以及那些任何学生群体一直表现不佳的学校的学生学习，确保所有学生都达到目标。法案确保各州能够选择他们自己的具有挑战性的阅读和数学学业标准，与没有联邦干预的高等教育衔接。

新法案改进了问责制。确保各州关注学习英语学生的独特需求。包括低收入家庭的学生、有色人种学生、残障学生、英语学习者以及处于移民状态、无家可归状态的学生、寄养儿童和与军事关联的儿童。并且授权教育部长为低收入和英语学习者的教育分配额外的资金。法案认同无家可归的学生所面临的特殊挑战，并为他们注册、入学和在学校取得成功提供必要的支持。

新法案还为各州和学区提供资源或活动，支持教师、校长和其他教育者，包括为新教师提供高质量的培训服务，为教师提供持续的基于证据的专业发展，为招聘新教育工作者提供机会。法案还结束了联邦强制性教师评价。同时，法案授权专用资金来支持重要优先事项，包括创新、教师质量、课外项目，增加接受STEM教育、艺术教育的机会，促进学习、安全和健康、社区参与学校，以及其他优先事项。启动学前发展资助计划（Preschool Development Grants Program），利用现有的资金来支持那些计划改善合作、质量以及增加早期儿童教育机会的州，该计划将由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U.S.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和教育部共同负责。

据华东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所、课程与教学研究所教授，上海纽约大学文理学院副院长赵中建介绍，《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的最大特点是，将控制教育的权力归还给各州和地方学区，从而终结了《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所规定的联邦以测试为基础的问责制度。

从美国一些媒体报道的标题中可以明确看到这一显著特征或变化：《华尔街杂志》社论指出，《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代表了25年来联邦对于各州控制的最大转移”；而《纽约时报》则认为，新法案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即联邦政府咄咄逼人似地控制公立学校成绩的时代的终结，从而将控制权归还于各州和地方学区。”

赵中建称，在问责方面，《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的一个原则是学校必须提高所有学生的学业成绩，并且要求学区通过考试分数和其他的措施来确保少数族裔分组每年取得进步，但实际上许多州发现这样的目标是不切实际的。而《每一个孩子成功法案》则规定将问责的目标完全归还于各州，各州虽要向联邦教育部提交其问责计划，但教育部监管的作用是有限的。各州和地方学区的决策者有权为了其基于证据的学校改善而构建有力的问责制度。

在干预补救措施方面，《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要求希望获得联邦资助经费的州特别关注那些“失败学校”去有效地提升考试成绩。尽管最初的干预措施是比较柔性的，但如果五年后学校成绩改善仍然有限，则要求解雇校长和大多数教师员工，学校须转为特许学校，要延长学年日期或每天的在校时间，甚或学校被完全关闭。《每一个孩子成功法案》虽然界定了何为需要进行干预的学校，但对应该如何进行干预则涉及甚少。由各州自己界定的评估分数底部之5%的学校、毕业生少于67%的高中，或弱势群体学生学业成绩始终不佳的学校，都可被认为是“失败学校”且可以被州政府接管，但并未明确规定各州对此类学校需要做些什么。

尽管《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即将付诸实施，同时也已获得太多的赞扬和掌声，但其未来的前景及其对美国教育改革所能产生的意义，目前也备受质疑。美国名为“第三条道路”（ThirdWay）智库的教育政策顾问希勒尔(Tamara Hiler)指出：“我并不认为，家长在明年将孩子送入根据新的联邦立法办学的学校时，会注意到有什么不同，他们可能注意到的唯一的事，就是他们的州或学区或许会减少考试的次数，而更多的考试是他们孩子前几年所一直面临的。”

不过，赵中建也认为，《每一个学生成功法案》对于美国中小学教育发展和改革会产生怎样的影响，还需要未来的教育实践来证明。

文汇报记者姜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