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霞飞路,文青们总要去孵这家叫DDS的咖啡店

▲老照片中的霞飞路

顾也鲁先生是中国电影界一位杰出的表演艺术家，在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滩家喻户晓，他形象出众，演技一流，被老百姓公认为“袖珍小生”。他生于1916年，今年正好是他100周年诞辰。由于工作关系，我时常与他接触，他也时常给我们报撰文，他写的影坛回忆因亲身经历，很受广大读者欢迎。他与众多明星艺术家，如阮玲玉、周璇、陈云裳、英茵、陈燕燕、李丽华、顾而已、韩非……的合作也成了艺坛佳话。

顾也鲁为人平和、诚恳，接触久了，我们成了忘年交。我最喜欢他谈旧上海的艺坛轶事，他看到我写了一本《石挥传》，就跟我说起他与石挥合作的事，那一年石挥导演电影《鸡毛信》，他担任制片，谢晋任副导演，拍摄过程中弹片不慎伤着了石挥的腿……他对石挥有很好的印象，说他有演技的天赋，四十年代在上海被报界誉为“话剧皇帝”。他还跟我说，在旧上海他与石挥、刘琼、韩非等好友常在拍摄之余常去“孵”咖啡馆，他时常去的一家咖啡馆是座落在霞飞路（今淮海路）上的DDS咖啡馆，这是旧上海最为出名的一家咖啡馆。

▲霞飞路上另一家咖啡馆“明星咖啡馆”

DDS咖啡馆位于今淮海路、茂名路口，在国泰电影院的斜对面，它的旁边是一家西餐馆。上海人口音叫成“弟弟斯”，这家咖啡馆没有中文字，就是这三个英文字母。我曾告诉他，我对旧上海的咖啡馆有兴趣，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由于年迈，他还时常想起什么会写信给我，为我提供文字资料。在有一封信中，他给我提供了关于DDS的详尽回忆。

信中写道：“DDS咖啡馆，这是霞飞路上有名的咖啡馆，在国泰电影院斜对面。话剧、电影界的演员如石挥、韩非、刘琼、英茵和我，常去光顾。楼下是咖啡室，有两台摇银机（吃角子老虎机），去吃咖啡的客人都喜欢玩，此机一元可换十只筹码，多的会吐出五只、十只、二十只，一般情况下，塞进一只，摇一下，无声无息，被吃掉了。传说机子里的角子会全部吐出来（英文叫“嘎克堡”），那是玩此机者交好运了。但这只是听说，却几乎是没有出现过这等奇迹，不然这机子就不叫吃角子老虎了。尽管如此，玩者依然是心甘情愿地被它吃掉身上的角子。”

信中还写道：“二楼也供应咖啡、西餐，中间有小型的舞池，客人喝咖啡、吃西餐时，在乐队的奏乐下，食客可以去跳舞。没有舞女，客人与相约的舞伴跳上几个舞，以助兴。有时老板会请来名角表演舞蹈。青年人将此室作为幽会与谈情说爱的场所。”据老人的记忆，DDS咖啡馆用的是侍女是俄国姑娘，他们不太懂中文，但会一些简单的英语，与客人能作交流了。

▲霞飞路上有许多俄国姑娘工作，图为霞飞路某商店中的白俄女店员

DDS除了演艺界的人士外还有报界的记者、编辑、作家，他们常以这家咖啡馆会友、约稿。这一点我也在其他文化人的回忆录中得到了印证。有一位在当时《大晚报》编“火炬”、“星期文坛”的副刊编辑崔万秋，常约为他写稿的作家，如田汉、洪深、阿英等到DDS喝咖啡。崔万秋是山东人，根据他对DDS咖啡馆的回忆：“报馆的设备简陋，除了送稿子来的朋友，我多半约在外面的茶馆会面，对喜欢喝中国茶的朋友，我往往约他们在南京路新雅饮茶，对外国留学回来或爱好洋派生活的朋友，则多半约在霞飞路的DDS咖啡馆或RENAISSANCE喝咖啡。”

▲30年代霞飞路上的咖啡馆

据记载，崔万秋是1933年到上海的，也就是说，DDS咖啡馆由白俄经营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年代中期了。自此之后，直到四十年代，这家咖啡馆一直由俄国人经营着，我查阅了由上海申报社所编的《上海工商名录》，其中记载着的老板是一位名叫培伦斯基的俄国人。

据我所接触到的曾经“孵”过DDS的文化界老上海的回忆：这家咖啡馆里的设备均是欧洲式的，厅内的桌子、椅子都很整洁，室内播送的是西洋音乐，咖啡也是煮得香甜可口。而且它是一家独特的有着两层楼的豪华咖啡馆，楼下可以让客人临街喝咖啡，老上海们笃悠悠地坐在放着玫瑰、铺着蓝白方布的桌子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望野眼”，消磨时光。楼上则可以吃罗宋大菜，连接楼上楼下的楼梯是螺旋型的，样式与格局十分洋派。顾也鲁老友和我交谈时，脸上洋溢着笑容，对那段已逝的青春时光充满了眷恋。

DDS咖啡馆给老上海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不少生活在海外的上海文化人，当他们回国时，无不津津乐道于年轻时对老上海的回忆，从我接触过的作家、艺术家如童葆苓、董鼎山、孙树棻等，他们在送我的书中记载着对DDS的深情回忆。

旧时的DDS伴随着曾经有过的时髦与辉煌远去了。时过七、八十年后，21世纪的新上海又有了面貌一新的、中国人自己的“弟弟斯咖啡馆”，众多星罗棋布、风格各异的咖啡馆，它将会为新上海、新一代的上海人创造更加美好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