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访沪上培训机构 只要让学生续费就能当“名师”？
近日，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来到人民广场附近的一家知名培训机构开始了暗访。
今年上海“两会”上，“减负”成了热门话题。会上还提到，教育绝不能为资本左右，绝不能被资本绑架。寒假期间，不少学生纷纷奔赴培训机构补习，而培训机构的师资究竟如何?是否纯粹以盈利为目的?有何“套路”?
谎称丁姓特级名师，教育部门根本没有
宝华大厦八层某个少儿教育培训机构内教学设施。
培训教辅市场到底有多少名师?是真是假?近日，记者来到人民广场附近的一家知名培训机构开始了暗访。一幢商务楼里好几层都是各类培训机构，不时有学生背着书包乘电梯上下楼。大教室被拦成了一个个小格子间，老师、学生正在“一对一”培训。
记者以初中学生家长身份，希望开学前找位好老师补课。“寒假很多老师都已排满课了。”号称初中负责人的学管说。但到底真排满了，还是师资紧缺，不得而知。据学管介绍，机构里的老师都是从公办学校辞职，具有5—8年教学经验，她自己也来自市区一所公办学校。机构里英语老师是上海师大专业毕业的，还有近70岁的物理特级丁老师退休后一直在教学，经验丰富，效果显著。
聊了机构和老师情况后，学管称，最近课时购买优惠活动是有史以来力度最大的，3月份学费将全线涨价。记者看到，根据课时数不等，学费均在数万元以上。机构里一对一教学辅导每课时40分钟，每次上课以3个课时计算，每节课2小时。初中生一课时在200元以上，高中生一课时300元以上。“昨天刚有高三学生家长定了一学年的课程，300多课时附送30课时，相当于一次性购买6万多元课时赠送1万多元;如果购买初中一学年的课时应对中考，初三每课时200多元，赠送额度达到6000多元，务必赶在活动截至日期前预定。”学管说。谈及价格偏高，学管道出了某一贫困家庭省吃俭用也要为孩子补课的励志故事。
当记者表示，能否先见见老师?学管表示，需要等学生先做完测试进行试卷分析后，才能和老师见面。“不少学生见了老师，谈得很投机，这里的老师就是学生一直想要找的老师，都后悔没早点来报名。”随后她还拿出了一叠表格，里面有来自各所学校的学生情况介绍。
事后，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从上海教育部门了解到，经查，根本没有姓丁的上海物理特级教师。
师资背景无法验证，假冒在校老师欺骗家长
黄河路某大厦多个楼层都是教育培训机构。
80后的魏老师(化名)，名校理科硕士毕业，自大学起已有7年的家教辅导经验，最近他刚从一家培训机构离职。在他看来，机构里的老师资质经过包装，无从查证。“有的老师说自己是清华、北大毕业，或从公办学校辞职，如果证书造假，这些都无法查实。还有的机构宣称老师有10年以上的从教经验，实际可能只有2、3年，无法追根溯源。”
魏老师说，自己曾经就职的一家机构有家长指定要找民办学校的在职教师，他曾被学管要求冒名顶替。“当时，这位家长急切地点名要位于黄浦区的民办立达中学或民办明珠中学的老师，我被学管带到家长面前。学管向家长介绍，我就是这两所学校其中一所的老师，但到底是哪一所，不方便公开透露。家长见了我，沟通了学生情况和补习方法，感觉挺满意，便付费了。”
在魏老师以前所在的机构教学点，他感觉近一半老师没有教师资格证，绝大多数老师都是非师范专业毕业。“一般来说，机构的老师基本都有家教经历，其中有一部分是兼职老师。在兼职老师中，约90%是大学生。”魏老师说，比如：上海新高考后，像“ 3”学科的地理、生物老师本来就少，若有学生需要，机构更倾向于找兼职老师，特别欢迎研究生或大四学生，尤其是长相成熟的。
在记者走访的多家培训机构里，大多学管都会告诉家长，机构老师和公办学校老师一样，每周定期参加统一的教研，每月有定期的考试，事实上，只要考得不太差，一般都可通过。上海西南片一所知名高校的一位应届毕业硕士生说，在校园招聘时，一家知名上市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说，不需要会解题，也不需要掌握解题的思路和方法，机构内部有一整套完整的教材，只要“老师”能看懂答案就行。
除了实体培训机构，记者还发现，因为便捷性，越来越多中小学学生家长逐渐青睐网课。但网课的师资资质，更无法辨别。
师资流动性大，无良机构逐利成分高
“这个分数，虽然没有进步，但也没有退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进步。”在众多社会培训机构里，这是学管最爱忽悠家长的一句话。来机构上课的学生中，绝大部分是学习自觉性不够的孩子。报班前，课程销售以“在某一时间段内能提高多少分”忽悠家长买单;报班后，机构给老师培训时灌输的是，老师要先学会和学生维护好关系，只有学生喜欢老师，家长才愿意续费。孩子定期上这样的补习班、多“刷”题，分数也总能提高个两三分。因此，家长只要来了机构，就走不了，心甘情愿继续掏钱。
在培训机构，老师的薪水如何计算?据透露，普通老师的基本底薪在2000元左右，每个月上满基本课时，如：30—40个课时外，才有额外的课时费收入。上的课时越多，收入越高。机构老师高收入的潜规则就是——要课、要学生、要学生续费。有了续费，老师的职级自然提高，收入水涨船高。
其实，在机构当老师，对大多大学刚毕业或未找到稳定工作的大学生来说，是职初一个不错的“落脚点”。随着年龄增长，他们更愿意找一份稳定工作，这也造成机构老师的流动性很大。一位来自江苏的大学生听说上海培训机构老师收入不错，一边准备考研，一边慕名来到浦东一家知名培训机构当语文老师。虽然是中文系毕业，初入职2个月，每月收入就达到8000元。
学生培训的高峰期是寒暑假以及周五到周日，由于机构抽成，即使老师工作辛苦，税后总体收入不算高。但如果老师自己开机构，只要有生源，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据透露，在培训机构教师圈里，还有一条暗箱操作的潜规则——经常有老师上课后，私下主动让学生不再续费。比方说，高中一对一课程每节课机构收费1000元左右，但老师可能只拿到200元不到;假设老师和学生达成协议每节课500元，外出上课，双方得益。因此，机构的老师往往在机构里教几名学生“保底”，在外面再带几名学生，每月收入就很可观了。还有的老师教了数年后，自己开个工作室，连同辞职的学管一起招揽学生，合作办学。
另一方面，一些机构还缺乏必要的监管机制，个别机构还时有“学管”把家长的钱卷跑的个例发生。众所周知，机构里只要报名付费，实际操作中很难退款。有些学生毕业了课时还没上完，请学管低价转卖给其他家长。据离职的机构老师透露，就有学管谎称自己手上有低价转让课程，向多位家长收费，结果自己卷钱跑路。涉及多位家长，为了不扩大影响，息事宁人，机构往往自行把几十万元的漏洞填补掉。
长宁区教育局终身教育科科长夏军认为，一方面，对培训机构的老师可以进行从教经验的资质公示;另一方面，家长和机构在签署合同时，不仅要加强识别，也可将老师的从教经验等，一并列入签署的合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