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了了，大亦佳 ——南朝著名文学家刘孝标的著述流年

刘峻字孝标，以字行，在中国文学史、学术史上是一个颇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于南朝宋孝武帝刘骏大明六年（462）出生于秣陵县，父亲刘琁之在他满一岁时就去世了，母亲许氏带着他和兄长刘孝庆回到家乡北海都昌县，在这里，刘孝标一直生活到八岁。

宋明帝泰始五年、魏献文帝皇兴三年（469），魏剋青州。这年五月，刘孝标母子随青州民被掠入魏，分配到中山为奴。他在《自序》中说自己“桑梓颠覆，身充仆圉”，就是此事。中山富人刘实（或刘宝）同情并欣赏他，以束帛赎之，教以书学。其后不久，刘孝标母子被北徙至代都平城。因生活贫困，母子三人一度出家为尼僧，不久还俗。

宋明帝泰豫元年、魏孝文帝延兴二年（472），云冈石窟寺沙门吉迦夜为昭玄统沙门昙曜译经五部一十九卷，刘孝标笔受，年仅11岁。“笔受”即用笔记述别人口授的话，一般包括对内容的整理连缀，往往还有对文字的加工润色。这是古代著述及佛典翻译中时常采用的方式，即所谓译经润文者也。刘孝标年十一，但已读书有年，颇具文字功底，具有了记录、整理乃至润色加工的能力。陈垣说：“自吉迦夜译本（《付法藏因缘传》）行，而昙曜译本（《付法藏传》）遂废。以今存昙曜译大吉义神咒经推之，昙曜所译，较为朴僿，不如吉迦夜译之文采，亦未可知。此与笔受人极有关，吉迦夜译笔受人为刘孝标，孝标固南朝著名文学家也。”（《云冈石窟寺之译经与刘孝标》）

魏孝文帝广延人才，江南人士有才华者都被提拔任用，而刘孝标兄弟不蒙选拔。齐武帝永明四年、魏孝文帝太和十年（486），刘孝标兄弟自魏地逃还京师。这一年他25岁，在魏共18年。南归后，刘孝标又广求异书，发奋苦读，他本极聪明，于是博极群书，文藻秀出，清河崔慰祖谓之“书淫”。

此后，刘孝标一直在京师苦读。永明十一年到齐明帝建武四年（497），刘孝标先后做过豫州刺史崔慧景、萧遥昌的刑狱参军，其后“久之不调”（《梁书》本传）。直到梁武帝天监四年（505），刘孝标44岁，被召入西省，为文德殿学士省学士。刘孝标校进文德殿藏书，编成《梁文德殿四部目录》四卷。

就在这一年，刘孝标请假省兄青州刺史刘孝庆，私载禁物，为有司所奏免官。但“私载禁物”只是一个官方的借口，这一年发生的“策锦被事”才是刘孝标被免官的真正原因。据《南史》本传：“初，梁武帝招文学之士，有高才者多被引进，擢以不次。峻率性而动，不能随众沉浮。武帝每集文士策经史事，时范云、沈约之徒皆引短推长，帝乃悦，加其赏赉。会策锦被事，咸言已罄，帝试呼问峻，峻时贫悴冗散，忽请纸笔，疏十余事，坐客皆惊，帝不觉失色。自是恶之，不复引见。”也就是说，刘孝标被免官，深层原因是由于梁武帝的妒忌之心。

天监七年（508）冬，刘孝标作《广绝交论》，这是其名篇之一。任昉好交游，多所引荐提拔，故当时衣冠贵游，莫不争与交好，座客盈门。然其死后，诸子皆幼，流离不能自振，生平旧交莫有收恤。刘孝标见之，乃广朱公叔《绝交论》，著此论以讥其旧交。《广绝交论》所讥，具有普遍意义，但实际上又有明确的指向，即颇受其提携的到溉、到洽兄弟。据说到溉见其论，抵几于地，终身恨之。

最早在本年冬，刘孝标做了安成王萧秀的户曹参军，萧秀看重他的才学，供给书籍，使抄录事类，编撰《类苑》。天监十一年（512）十二月，萧秀调离荆州刺史任，梁武帝诏刘孝标还京掌秘阁图书，刘因病未能赴任。次年，刘孝标离开荆州赴东阳郡，于金华山首之紫岩山筑室隐居，作《始居山营室》诗，并继续编撰《类苑》。这一年或稍后，作《山栖志》，其文甚美。

天监十五年（516）前后可能是刘孝标生命中比较重要的时间节点，这一年他55岁，《类苑》编成，凡120卷，费时近8年。《答刘之遴借〈类苑〉书》《辩命论》作于本年或稍后，并就后者开始与刘沼相辩难。而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著作，即《世说注》的编撰工作，也应该自本年或稍早开始。

《类苑》共120卷，是一部“括综百家、搜撮群言、义以类聚，事以群分”（刘之遴《与刘孝标书》）的大型类书。书未及毕时，已行于世（《梁书·安成康王萧秀传》），时人评价甚高。《类苑》的成书，很可能又触动了梁武帝敏感的神经，再度遭到他的妒忌，从此他再也不征召刘孝标出来为官，同时命诸学士何思澄、顾协、刘杳、王子云、钟屿等撰《华林徧略》以高之。堂堂一代帝王，气度如此。刘孝标感慨自伤，乃著《辩命论》以寄其怀。中山刘沼致书以难之，两度往返，第二次的时间应该是天监十六年，值刘孝标“有天伦之戚”，即其兄刘孝庆卒，故其书未能及时送达刘孝标。不久刘沼辞世，有人自其家得此书以示刘孝标，刘孝标伤痛感慨，复作书答之，即《重答刘秣陵沼书》。然今可见此书之内容，除交代作书的背景，表达对刘沼辞世的伤悼之情外，并未对刘沼的辩难予以解答，实应为《重答刘秣陵沼书》之序。

梁武帝普通二年（521），刘孝标卒，享年60岁。门人谥曰玄靖先生。《世说注》完成于本年或之前。刘孝标的著作，除前文已涉及者外，还有《汉书注》140卷与《陆机〈演连珠〉注》，后者为李善《文选注》所采。

刘孝标《世说注》征引浩博，采用四部文献达475种，颇为后世所推。其价值也早已超越了自身的注释范畴，成为我们审视魏晋六朝社会、历史、文化的重要典籍。宋高似孙《纬略》评之“有不言之妙”、“实为注书之法”，《四库全书总目》将其列为四大名注之一。

刘孝标家本将门，其兄刘孝庆、堂兄刘怀珍、刘休宾皆为名将，而他本人学识渊博，实为一代高才。虽生前抑郁不得志，然其著述与人格，已光照于后世。

作者：赵建成

编辑：薛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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