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对历史的修补是确立民族的自我属性
“写回”帝国中心或对历史进行“正本清源”就意味着对充满谎言的帝国话语进行必要的修补,而对历史的修补,正是把一个民族成熟的过程叙述出来,是控制和确立自我属性的表现。艾勒克?博埃默认为:“讲述历史就意味着一种掌握和控制——把握过去,把握对自己的界定,或把握自己的政治命运。有了历史和历史的叙述,他们就获得了进入时间的入口,他们被表现为掌握自己命运的主人。”当代澳大利亚小说家将历史和现实融为一炉就是对历史进行修补,并通过他们的叙述来建构历史,从而重新掌控自己民族的命运。凯里的《奥斯卡与露辛达》(Oscar and Lucinda,1988)和米勒出版的《石乡之旅》(Journey to the Stone Country,2002)是有关白人文化与土著文化冲突、交融的寻根之作。不同的是,《奥斯卡与露辛达》再现了帝国远征时期白人文化对澳大利亚土著文化的破坏,而《石乡之旅》则讲述了当代澳大利亚白人与土著人从冲突到和解的故事。凯里与米勒分别从历史与现实的豁口进入民族想象的核心,表达了当代澳大利亚白人社会寻求与土著民族和谐相处的愿望。从屠杀、驱赶土著居民到愧疚、和谐共荣,从掩盖历史的真相到颠覆历史文本、再现民族神话的本真性,当代澳大利亚小说正一步步为建构和谐的多元文化社会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
在后殖民主义的语境下,澳大利亚文坛出现了审视殖民历史、建构民族叙事的回归。它是澳大利亚社会由单一白人文化到多元文化转型的一个断代文学景象,其实质是建构独立的民族属性和文化身份。它标志着澳大利亚民族从幼稚走向成熟,并为拥有独立的文化身份扫清了道路。
凯里的《奥斯卡与露辛达》(左)和米勒的《石乡之旅》分别从历史与现实的豁口进入民族想象的核心,探寻白人文化与土著文化的冲突、交融
“自己土地上的异乡人”
由于移民作家往往是离开故土、寄宿他国文化的旅居者,所以对于寄宿国而言,其身份的外在表现只能是“巨大而深刻的差异性”,是寄宿国文化的“他者”。虽然移民作家的作品穿越非常广阔的地域、历史和文化空间,充满不同哲学的张力,但其内容往往包含着相互对立的社会行为和文化冲突。这种既不属于母国也不属于寄宿国的身份,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内心的迷失和异化感。因此,移民作家变成了“没有锚,没有地平线,没有色彩,没有国家,没有根的个体——一群天使的族类。”
由于历史语境的不同,早期的英裔移民作家与非英裔移民作家对归属感的认知和感受也存在着差异。前者基本上把自己看成是英国文化的迁徙者,只具有“相对他者性”。后者寄宿于澳大利亚民族文化,是地道的“他者”。帕特里克?怀特说,他从小就有一种与澳大利亚的现实隔着一层的感觉。“只有英国人才是对的”成了他从小到大的座右铭。 基尼利(Thomas Keneally)也说,澳大利亚人“被教育成了他们自己土地上的异乡人。”而后者出生在过去的第三世界国家,如亚洲的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等,或者非英语国家,如欧洲的意大利、希腊、德国、波兰等,这些移民作家用双语写作,在主题和政治视野上保持着与故土文化的各种联系。环境、语言、文化、价值观对他们而言都是全新的,因此他们对身份迷失的感受更深刻,渴望被主流白人社会接纳的愿望也更强烈。
文化异化反应移民生存困境:家成了精神撕裂地
伊丽莎白·乔利在其著作《牛奶和蜂蜜》中“以小见大”——用小人物的视角和生活展现移民生存错位后所带来的心理震荡
如果说带来隔阂和寂寞的“语言异化”是移民生存困境的表征,那么造成文化冲突和生活混乱的“文化异化”则是移民生存困境的本质。移民作家通过刻画爱情的悲剧、婚姻的不幸、家族的矛盾、邻里的不和及事业的挫折等来展示移民生存错位后所带来的心理震荡。例如在《牛奶和蜂蜜》(Milk and Honey,1984)里,作者乔利(Jolley)采用哥特式的传统叙述和时空倒错、内心独白、意识流等现代主义手法,借助一个二战后从欧洲移民到澳大利亚的难民视角来展现其在澳大利亚文化背景下生活的种种不适。小说主人公雅各布因陷入两种文化的旋涡而导致精神分裂:一方面,他极力维系着欧洲带来的文化传统,但“在新的土地,他们像散落在地的石块,没有融入土壤”;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厌恶这个“奇怪的新家”——一个充满暴力、乱伦和家庭秘密的地方。他渴望逃离这个“自我流放的家”,然而又无处逃遁。最终他一把火烧毁了既爱又恨的“家”,但也未能结束自己被“囚禁”的生涯。
雅各布的移民遭遇也在亚裔作家卡斯特罗(Castro)的小说《漂泊者》(1983)中得到了反映。对于远离故土的亚洲移民来说,新家本应是温馨的地方,实现梦想的地方,却成了精神断裂的场所,自我流放的场所。
澳大利亚人的文化身份一直处于动态的变化之中。斯图亚特·霍尔认为:“文化身份既是‘存在的’也是‘转化的’。它既有过去,又有未来。它并非是业已存在的,能超越地点、时间、历史和文化,而是具有历史性的,并处于不断转变之中…… 处于历史、文化和权力相互作用之中。”霍尔的观点反映了包括澳大利亚在内的后殖民现状——一方面,澳大利亚的民族历史和民族文化正在被重新审视和阐释,并被赋予新的意义;另一方面,影响建构澳大利亚文化身份的各种外在力量在全球化时代也正在此消彼长,英国势力的减弱,美国及亚太国家力量的增强,都会对澳大利亚文化身份的转化产生直接影响,这种内外因素的变化被作家们适时地反映在文学作品中。
霍尔认为文化身份既是存在的也是转化的,反映了包括澳大利亚在内的后殖民现状
各种错位文化中的多元文化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主流白人作家纷纷把眼光投向与澳大利亚相邻的印度尼西亚、中国、日本和马来西亚等亚洲国家,出版了许多反映东方文化与澳大利亚文化冲突、融合的小说
移民作家和白人作家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聚焦错位文化,反映了澳大利亚文化多元混杂的特质,以及由此而引起的更加深刻的身份认同危机。“澳大利亚的民族身份取决于这样的共识:澳大利亚既不属于亚洲,也不属于欧洲和美洲,而是集中体现这三大洲最优秀的现代特点的国家。”
澳大利亚“混杂”多元文化的特质在全球化背景下呈现新的特点,拥抱亚洲、走向世界的趋向更加明显。
(李念编选并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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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袁琭璐、实习生翁彬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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