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华人移民群体是如何形成的？一部三百多年的奋斗史

▲巴黎华人以蜡烛和鲜花悼念被害华人男子，在旁边监视的法国警察不久之后开始动用武力驱散人群

法国时间26日晚，一名华人男子遭到法国便衣警察破门而入当场射杀。2天后，巴黎的华人华侨在静坐悼念死者时又遭法国警察殴打驱散。一时间，关于华人在法国遭受不公正对待的议论热闹了起来。法国的华人移民群体是如何形成的，他们在法国的境遇又如何呢？

法国华人移民的三个高峰时期

关于“谁是最早到达法国的中国人”的问题，存在几种不同的意见。2008年法国《巴黎客》杂志上有一篇“法国华人史略”的文章，提到公元1654年就有中国人来到法兰西，不过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留下这位中国人的姓名。

根据法国人的史料，最早到达法国的有姓名的中国人是个名叫黄嘉略的基督徒。他于1679年出生于福建莆田县，1686年随着法国传教士李裴理信奉基督教，1702年以另一位传教士梁宏仁秘书的身份，从厦门出发，经伦敦辗转抵达巴黎。

▲一战华人劳工

中国人真正开始向法国移民始于一战期间。当时几百万法国年轻男子奔赴前线参军打仗，后方劳动力奇缺，于是法国从中国的河北、山东等地前后招募了14万华工赴法从事修建铁路公路、伐木、挖矿、农业生产、挖战壕等危险繁重的工作。这批华工中有2万人永远长眠在了法国，其余大部分在战后回到了国内，留在法国定居生活的大约有3000人。

赴法华人移民的第二波高峰是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由于印支战乱，约有十余万东南亚华人难民逃到法国，其中70%以上是潮汕籍。这批华人移民由于语言不通，也缺乏必要的知识技能，很难在法国找到高薪工作，因此主要从事辛苦的体力劳动。但他们工作勤奋、吃苦耐劳，给法国人留下“中国人很勤劳”的印象。

▲讲述温州人在法国创业史的电视剧《温州人在巴黎》剧照

不过，在法华人华侨数量真正开始猛增是上世纪80年代之后的事了。随着中国改革开放进程加快以及经济实力飞速增长，大量华人移民涌入法国。新时期的华人移民到法国的目的各不相同，改革开放初期的华人移民以温州人为主，去法国工作、经商；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全国各地许多优秀人才与优秀学生去法国工作、留学。

法国华人移民的主要构成

法国是世界上第六大移民国家，目前约有600万左右移民，占到法国总人口的10%。其中华人华侨保守估计有55万以上，大部分居住在大巴黎地区。华人移民的主要有两大来源，一个是上世纪70年代从东南亚去法国的潮汕籍，另一个是上世纪80年代以后从浙江去法国的温州籍、青田籍。此外，还有东北、

▲巴黎13区唐人街

上世纪70年代从印支战争中逃难到法国的东南亚华人主要聚居在巴黎13区唐人街，这里原先为废弃的火车站和旧仓库，后经改造成为居民区，适逢欧洲经济衰退无人租住，东南亚华人移民就定居在这里劳作繁衍。

13区的华人移民主要从事餐饮、零售、旅游、五金、理发美容、工艺品等行业，大部分说潮州话，餐馆里多数是粤菜以及潮汕菜。经过40多年的奋斗打拼，华人已经几乎把沿街商铺全都买了下来。现在的13区唐人街喧闹繁华、生气勃勃，到处都是商场与餐厅，中文与法文招牌并立，成为巴黎最著名的唐人街区。

▲巴黎美丽城的街景

而法国时间26日晚被警察枪杀的华人男子居住在巴黎19区。巴黎19区和20区交汇的地方被称为“美丽城”（BELLEVILLE），是法国第二大华人聚居区，这里的华人移民原先大多数来自东南亚，近些年来从浙江、东北去的华人移民显著增加。这次遇害的华人男子是青田籍，浙江青田也是著名侨乡，早在1926年就有一批浙江青田人到法国经商并定居。近年来，青田籍浙江人利用传统侨乡的优势发展中法贸易。

▲巴黎美丽城的涂鸦

不过，目前在法国最引人注目的温州籍华人。二十多年前温州人开始到法国打工经商，从巴黎一个叫“寺庙街”的地方起步，从事服装、皮具、进出口业。不少温州人每天工作到深夜12点，每天工作时间在15个小时以上。这种拼命工作的程度，让原先占据当地的犹太商人根本无法与之竞争。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温州人就逐步统治了寺庙街市场。今天的巴黎，从寺庙街一直往东至巴黎郊区的93省，温州人开的商店星罗棋布，成为巴黎新兴的唐人街。

法国最初的唐人街只是华人移民赖以生存、繁衍的区域，如今的唐人街凭借招牌、语言、饮食、文化的异国情调，反而成为巴黎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华人在法国的境遇

华人在法国的确有遭受歧视和不公正对待的现象，不少华裔儿童从小就有“柠檬脸”“月亮脸”或“吃狗的人”之类的绰号，一些种族歧视严重的法国人称中国人为“中国佬”、“单眼皮”。但对华人友好的法国人也不在少数，比如法国前总理拉法兰多次表示，聪明、善良、勤劳且数量庞大、发展稳定的华侨华人几乎可以成为移民群体的良好“范本”。在一些媒体做的街头调查中，问到对中国人的第一印象，很多法国普通民众的回答是“勤劳”。

部分法国人对华人的偏见从何而来，原因比较复杂。华人移民的素质良莠不齐，有优秀的留学人才，有受过良好法式教育的移民二代，但也有非法劳工甚至在法国从事不法行为的人。不同阶层接触的华人移民不同，得出的印象也有较大差异。被华人抢走工作和生意的法国人自然对华人抱有较大敌意，学者与艺术家群体则对华人相对较友好。

特别是从上世纪80年代以后，浙江移民大量涌入法国，他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拼搏，抢走了不少当地人的就业机会，在服装、皮具等行业彻底打败法国人，再加上法国传统制造业、零售业不景气，不少法国人把矛头指向华人，认为是华人导致法国人的境况下降。

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飞速发展，近年来不少中国游客到巴黎大肆采购，而同时期的法国经济衰退，原先有很强心理优越感的人看着中国人越来越富有，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这种心态影响着法国人对中国游客、对华人移民的态度。有媒体还登过一幅“中国人占领巴黎”的漫画，画着一个中国人搂着一个法国女郎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而拉车的是个法国男人。这幅漫画故意和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街头景象对比，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法国人对中国崛起的羡慕嫉妒恨。

华人移民无法充分融入法国社会也是原因之一。由于文化、语言障碍较大，在法国的华人移民通常自成体系，甚至连温州、青田、潮汕等不同籍贯的华人相互之间也往来不多，更不用说与法国当地人交朋友了。由于缺乏沟通与交流，法国人很少能在生活中真正接触认识华人，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的误解与隔阂也就无法消除。同时，不会与媒体打交道的华人在法国舆论中也很吃亏，“亚裔”成了“哑裔”。

▲2010年法国华人抗议针对中国人的抢劫活动以及法国警察的不作为

不过，随着华人移民二代的成长，以及新一代高素质移民的到来，华人也在加快融入法国社会的步伐。对于不公正和歧视现象，华人开始懂得向法国社会表达不满。部分已经融入法国社会的华人也站出来积极参政议政，为华人张目发声。2014年，巴黎13区副区长陈文雄成功进入巴黎市议会，同时巴黎19区和20区也出现了2名华人副区长，华人参政议政的阶段性成果令人振奋。

不同时期华人移民到法国的历史，背后其实是一部中国由弱到强的崛起史。从最初的被招募去做劳工，后来以难民身份逃难到法国，一直到最近二十多年来主动去法国工作经商，不同目的和性质的华人移民见证了中国的高速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