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书屋】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

《中国人的情谊》

王春瑜著

三联书店出版

■顾岚菁

礼仪之邦的华夏民族自古以来就重情重义。我们喜欢高朋满座，热衷待友的茶酒之道，心仪“义结金兰”，追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史学家王春瑜由此出发，以翔实的史实为底料，细致梳理了从古到今中国人的情谊之道，展示了他们的人格魅力和情谊传统。

《中国人的情谊》共四辑。第一辑写文人学士、英雄美人、佛道内外的因缘际会；第二辑写君臣将相等与封建统治关系密切之人面对宦海沉浮时的真假情意；第三辑写国人与留学生、得道高僧、传教士等空间距离悬殊之人的绵长情谊；第四辑写的则是以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词酒为媒介的至雅至俗之交。

毋庸讳言，情感的产生、巩固与利弊的权衡是分不开的。该书序言中，王先生关于“变脸”的精辟解释就很好地展现了这一点，他在后面的章节则进行了具体论述：在“一阔脸就变，所砍头渐多”章节中，展示了当上皇帝就忘了以前出生入死之兄弟的汉高祖刘邦；在“世路崎岖难走马，人情反复易亡羊”章节，描绘的则是人未阔脸已变、靠出卖朋友来求取荣华富贵的卑鄙小人；在“学人自有真情在”章节，刻画的是阔了依旧不变脸的苏轼、鲁迅；至于从未阔过的，那就是无所谓变脸与否的平民百姓。在以利益为基础的庸俗感情的衬托下，文人学士的自在真情，英雄美人的相傍相依，佛道内外的因缘际会，这些不以功名升沉、政见分歧甚至性命之忧而改变的深重情谊就更显得难能可贵。王先生在历史的海洋中自由出入，适度取材，合理阐发，给读者阅读愉悦兼思想的启迪。

在书中，王先生用随笔式的结构展开古人的情谊故事，并大量化用韵味浓厚的古典诗词，语言风格典雅秀丽，让人读来唇齿生香，回味无穷。以第一辑为例，我在第一节　《学人自有真情在》读到顾贞观写给被流放宁古塔二十载的好友吴兆骞的一阕《金缕曲》，真觉悲从中来、挂念至重。感叹顾贞观为解救吴兆骞更不惜下跪流泪哀求纳兰容若，师友之情堪比兄弟父子。在第二节《英雄若是儿女》　读到严蕊被施以严刑也绝不诬告，真心敬佩其如兰花般的气节。在第三节《佛门内外一线牵》读到李白的“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时，不觉心意飘然，逸兴纷飞；在附录《千秋自有名篇在》读到掷地有声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嵇康安慰儿子“巨源在，汝不孤”，坚信山涛会在他临刑后照拂子嗣，拂泪慨叹原来隔阂与分歧在挚友的死生面前都变得如此的单薄……

蒲松龄说“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