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什不止在《美丽心灵》中,一个从业15年精神科医生跟你说说患者的故事
上周看门诊时,遇到了一个焦虑的丈夫,他说:“医生,我老婆说我在她的饭菜里下毒!她是不是发神经病了?” 我是一名精神科大夫,每天都在和精神疾病患者以及患者的家属打交道,这类情况已经司空见惯。“神经病”这个词,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的频率非常高。而老百姓口中的神经病,在医学术语中,应当是精神疾病。
大家一定知道《美丽心灵》中的纳什吧,也一定还记得《情深深雨濛濛》中的“可云”吧。他们时而兴奋躁动、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低落抑郁的表现给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由于眼球艺术的加工和渲染,人们会认为精神疾病患者都存在人格问题或道德败坏,而这种认知是错误的。
其实,对于精神疾病的探索,早在近代欧洲,精神医学的先驱者们就已经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无论是法国精神病学家皮内尔当众“解除精神病患者的脚镣”,还是德国医学家克雷丕林对于“早发性痴呆” 的再定义,都饱含了对于精神疾病的认识和对患者的人文关怀。这在当时诊疗手段极度缺乏、教会思想禁锢浓重的大背景下,令无数患者在黑暗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精神疾病患者不再惶惶不可终日地担心什么时候有人会在自己脑壳上凿洞来驱魔,也不害怕一觉醒来就已经被绑在了绞刑架或是火刑架上。
随着首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抗精神病药物——氯丙嗪的诞生,精神疾病的“神秘面纱”也逐渐被揭开。原来,精神疾病是由于人们中枢神经系统结构和功能的变化所导致的。正是由于脑内的神经通路发生了异常,患者们才出现了幻觉、猜疑、伤人、自杀自伤等令人不寒而栗的表现。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你是在说教吧!”不,并没有!作为一名精神科大夫,我从事精神卫生事业已经15个年头。其实刚到医院工作的时候,我也曾害怕过这些患者。查房时,我常常躲在高年资医生们背后,因为我害怕患者们出现暴力攻击的行为。然而,这十几年的工作使我慢慢认识到了精神病患者的苦痛,也越来越接纳和理解他们。
正是在精神卫生中心,我看到到了冲动、狂躁的患者、看到了木讷、退缩的患者,看到了患病而不自知苦痛的患者、看到了因为停药而反复住院的患者,我更看到了由于患上了疾病而不被旁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人所接纳的患者,我为他们而感到焦虑、担心和惋惜。
也正是在这些年的工作中,我慢慢认识到精神科医生的职责除了治病救人,还有一项更加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让精神疾病逐渐被人们所熟知、所理解,最终被全社会接纳。
正因如此,我们发现了相对于其他综合性医院,精神卫生中心院区更加优雅、宁静,我们也体验到“2013新精神卫生法”给患者们带来的福利和保障,我们组织了形式多样的专家访谈、义诊、开放日活动、公益广告等,向患者、家属、社会人士传递精神卫生的知识,普及精神疾病的诊疗。
这既是一种认识的传承,更是一种接纳的延伸、一种爱的传递。
曾经有一位名人说: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却欲盖祢彰。人生有三样东西是不该挥霍的:身体、金钱和爱;你想挥霍,却得不偿失。人生有三样东西是无法挽留的:生命、时间和爱;你想挽留,却渐行渐远。所以这种接纳、这种爱就是除了药物以外更好的治疗方法。
随着国家对精神卫生事业的重视和支持,我们有理由相信:精神疾病终将被人们所认识和接纳。我们愿意与患者们同舟共济,守望相助。
以下是我治疗过的患者所说的话,与大家共阅:
“我眼中的世界在旋转,事物在我眼中变大变小、周围的人就像从地里冒出来的怪物,冲着我张牙舞爪。”
“我每天对自己说,我要自由,可是我永远都无法出院了,我的家人不要我了。我将永远住在精神病院,直到我死亡。”
“我是神,我是天神,是伟大的造物者,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民众一心,心比天高,高瞻远瞩!我就是神!”
“我从小就没人喜欢,大家都觉得我怪。小的时候我和自己的影子玩,嘿嘿!现在我和耳边的声音玩。”
其实,我们每一位精神科大夫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体会和感受,所以我们会用自己的双手为精神疾病患者撑起一片生命的蓝天,让精神卫生的绿丝带飘扬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今天我们的口号不是没有蛀牙,而是:治疗疾病、减少复发,从精神疾病的认识到接纳开始。
(作者为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医生)
责任编辑:钱家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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