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马路40年丨霍山路：为犹太难民搭起生命方舟，也是电影《风云儿女》的拍摄地

霍山路位于上海提篮桥地区。路不宽，踩一脚脚踏车，就可以从路的这一边蹚到那一边。也不短，两千多米的路程，笃悠悠地从东头踱到西头，可以花上半日光景。

霍山路的美，是细水长流的，是不张扬的。梧桐叶子好像一枚枚音符，悬缀在马路上空。侧耳倾听，就有无数细碎而微妙的声音，次第浮现———

百老汇大戏院天台上的屋顶花园，似乎还传来犹太难民在这里举办音乐会的悠扬乐声。国歌展示馆，电影《风云儿女》拍摄的旧址上，《义勇军进行曲》仍在一遍遍地唱响。石库门老房子修葺一新的窗洞里，飘出锅碗瓢盆的“生活交响”，老旧的水管已经全部换新，洗菜的水声也变得“爽气”了。随着北外滩航运服务中心的成立，这里仿佛还能听到江畔更为繁忙的汽笛声，建设中国乃至全球航运产业发展的核心“智库”的号角已然吹响。

或徐或疾，这些声音镌刻下从时光里沉淀下来的故事，描绘出街头巷尾的人间烟火，记录下改革开放给百姓带来的实在变化。霍山路就此鲜活起来，流动起来，汇入这座城市的呼吸，成为上海时代奏鸣曲中独具韵味的一段乐章。

这里曾为犹太难民搭起生命方舟，也诞生了进步电影《风云儿女》

霍山路跨杨浦、虹口两区，西起海门路，东至兰州路，是一条细细长长的小马路。更早些时候，它被叫作汇山路、威赛路，是上海最早发展起来的商业街区之一。

从路的东头到西头，一共两千多米的路程，浓缩了上百年的历史。数不清的老故事，层层叠叠地嵌在一扇扇乌漆大门、红砖拱窗中，串起一个世纪的记忆：由曾国藩的外孙聂云台在1916年创办的市东中学，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的劵柱廊窗；上世纪30年代，在如今的国歌展示馆所在地，由田汉、夏衍编剧的进步电影《风云儿女》就在这里拍摄，该片的主题曲《义勇军进行曲》后来被定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1933年9月30日，宋庆龄主持的远东反战大会在霍山路85号的一栋欧式小楼中秘密召开，隔壁就住着公共租界捕房的侦查头子，与会人员装扮成新婚夫妇及其亲友，国际代表则由电影公司接送明星的专车送来……

▲电影《风云儿女》，主演袁牧之、王人美

有关霍山路，人们更多的记忆还是与犹太难民有关。在路的西段，有一大片欧洲毗连式风格的建筑。青砖的外墙，红砖的门券，三角形的山墙，都诉说着这里不同寻常的历史。2013年，媒体刊登一则新闻，说霍山路54弄迎来了一位92岁的犹太访客。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当地居民，一开口就是上海话：“吾老早蹲了此地额。”这样戏剧化的场面，提篮桥一带时常在上演。许许多多的犹太人一次又一次远渡重洋，要“常回家看看”。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第二故乡，是庇护、拯救他们的“诺亚方舟”。

▲在上海的犹太人，在纳粹大屠杀幸存者名单中寻找自己亲属的名字

二战时期，当纳粹德国疯狂发动反犹浪潮时，上海敞开怀抱，接纳了数万名犹太难民，其中一大批难民就聚集在提篮桥地区。他们在艰难的岁月里，竟辟出了一片小小的繁华之地。陆续开出的面包房、咖啡馆、理发店、鞋帽店，使得霍山路、舟山路一带弥漫着浓浓的欧洲风情，这里也因此有了“小维也纳”的美名。霍山路57号，百老汇大戏院的天台上，是远近闻名的“罗伊屋顶花园”，喜爱户外活动的犹太难民常常在这里聚餐、交流，定期举办音乐会和舞会。

▲霍山路57号，百老汇大戏院的天台上，曾是远近闻名的“罗伊屋顶花园”，喜爱户外活动的犹太难民常常在这里聚餐、交流，定期举办音乐会和舞会

面积仅有0.37万平方米，被戏称为只有“巴掌大”的霍山公园，是犹太孩子们嬉戏的乐园。当地的居民热心地向犹太难民施以援手，常常请他们到家中吃饭，还教会了他们生煤炉、做中餐、打太极。不宽的街巷，密密麻麻地存放了上万难民的记忆，见证了上海人与犹太人之间的深厚情谊。

让不少重返故地的犹太人惊喜的是，时隔70多年，当年居住的地方几乎没变，一砖一瓦依然是旧时的模样。这背后，离不开卓有成效的历史建筑保护和抢修工作。2004年，虹口区有关部门和街道投资500余万元整治霍山路，来恢复当年犹太住宅区的风貌。为了让整修尽可能精准，来自华东师范大学、同济大学等地的专家学者参考了当年的老照片，先后拿出了四套方案，力求精确到每一个屋顶、每一个门面，甚至每一块瓷砖。仅仅建筑外墙上采用的朱红、青灰两种颜色，就是经过数十次调配比对之后才确定下来的。沿街拆除了大量违章搭建，一幢幢具有传统风貌的优秀建筑的外墙立面也“修旧如旧”。

复原后的霍山路与周边的舟山路、长阳路等街区一起构成了提篮桥历史文化风貌区，成为中国境内唯一一个能够反映二战时期犹太难民居住区生活的历史遗存。

从石库门到网红店，流动的烟火气息是最温暖的生活底色

走在霍山路上，人的步调也会不自觉地慢下来。老爷叔躺在路边的藤椅里，收音机里放着京戏；石库门老房子的灶披间里炖着红烧肉，香味对门都能闻见……这些流动着的烟火气息，构成了上海温暖的生活底色。

饱经沧桑的石库门房子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居民们脸上的惬意，却来自于生活实实在在的改变。2007年，虹口区启动“百弄整治”工程，对老式小区弄内的公共设施、陈旧电路、毁坏路面、上下水道等进行修缮、改造和更换，霍山路289弄是首批试点。昏暗的厨房焕然一新了，坑洼的路面变得平坦了，许多居民就此告别了拎马桶的日子。

沿路开设的面馆、馄饨店、烟酒铺等各样小店，也为整条小马路张罗出浓浓的人气。卞阿姨的奶茶铺子在霍山路上开了二十多年，最早就卖血糯米、绿豆汤。整条街上的小孩都跟她熟，为了那一声声亲热的“阿姨”，她即使生病也要出来摆摊，就怕孩子吃不到了要伤心。之后奶茶在沪上风靡，她想出了血糯米加奶茶的组合，没想到大受欢迎，“阿姨奶茶”的名气也越叫越响。可惜的是，因为当初没有注册商标，后来“阿姨奶茶”的门店遍布全上海，却与她没有关系。说起这些，卞阿姨心态很平：“侬要开，就去开。就是东西要做得好一点，卫生一点。”其实，如今她大可以当“甩手掌柜”，多开几家分店，但卞阿姨对于不是自己做的奶茶，味道、品质都放不下心。这么多年来，生意如此红火，卞阿姨的奶茶店仍然“只此一家”，她所坚守的，是一份不能让顾客失望的初心。

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浪潮中，正是无数像卞阿姨这样，在拼搏致富的同时不忘本心的从业者，托举起了今日的繁华上海。

在霍山路上，原本还有另一家“网红美食店”。卖豆浆油条的“阿文夜市”因为无证经营、油烟噪音扰民等问题，在去年已然关门停业。但这未尝不是一个契机。如何在不影响周围居民生活，依法经营的同时，留住街巷小店里的老味道？　这是许多上海弄堂美食面临的共同问题。近年来，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契机下，不少“草根小店”摆脱了无证经营的历史，在更为舒适、卫生的环境中，将自己的拿手美食打造成为“响当当”的品牌。“梦花街馄饨”“阿大葱油饼”已是成功的案例，如何像“小杨生煎”“桃园眷村”那样走得更远，则更加值得思考和期待。阿文夜市此前已在人民广场的商场中开出分店，生意红火，如今，他们也在为霍山路的老店寻觅新的店铺。

落子旅游、航运、设计等领域，活力四射助推北外滩蓬勃发展

近年来，这条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老街，正在发生着某种青春的蜕变。在北外滩迅速崛起、发展的版图上，霍山路点亮了在旅游、航运、设计等领域的一连串耀眼光标，传递出上海在新时代坚定改革开放再出发的强劲脉动。

丰富的历史建筑和文化遗产，使得霍山路具有得天独厚的旅游开发资源。2015年起，虹口区在霍山路、舟山路、长阳路一带，重新规划设计了一条名为“方舟之路”的旅游线路，串连起犹太难民纪念馆、罗伊屋顶花园旧址、霍山公园、远东反战大会旧址等与当年犹太难民避难有关的地点。未来，周边的旅游、文博和商业资源将有望被进一步打通、激活。

▲北外滩效果图

在霍山路江浦路路口东北侧，是由上海针织厂蜕变而来的上海国际设计交流中心。时下，它正成为编织“设计之都”中国梦的时尚设计“梦之园”。该园区于2007年底改建完成，是以工业、建筑、环境、视觉设计为核心主题的创意产业集聚区，吸引了多家国际、国内设计领域的知名企业和设计大师入驻，还曾举办被誉为中国第一工业设计奖项的“中国设计红星奖”获奖作品展。目前，上海国际设计交流中心与“M50”“尚街LOFT”“上海国际时尚中心”共同成为上海时尚产业战略布局的重要据点。

与此同时，霍山路还在崛起成为上海航运发展的重要高地。北外滩是上海现代航运的发祥地，自1845年英商在此建造驳船码头以来，历经170多年的变迁，航运文化元素已融入北外滩的每个角落。如今，这里是中国大陆航运企业最集聚、航运总部特征最明显、航运要素最齐备的区域。“十三五”时期，虹口区将通过打造“一线两圈四中心”格局进一步发展航运服务，其中霍山路圈作为“两圈”之一，将依托周边历史文化资源、重点航运机构及标志性载体，打造国内外航运界的交流沟通平台和航运信息数据中心。位于霍山路150号，去年刚刚成立的上海北外滩航运服务中心，是北外滩航运发展规划的重要项目之一。该中心的目标是成为上海国际航运中心软实力建设的标志性载体，促进航运信息交流，鼓励航运创新创业，弘扬航海历史文化。目前，中国船东协会、上海国际航运研究中心、中国船舶油污理赔事务中心等十多家重点航运功能性机构都已入驻，北外滩航运服务中心将全力打造上海国际航运中心的“大脑”，未来进一步提升为中国乃至全球航运产业发展的核心“智库”。

值得一提的是，于2016年在提篮桥邮政支局成立的全国首家航海邮局，也已在上海北外滩航运服务中心扩容设点，除展示、开发航运文化类主题邮品、航海纪念品外，还不定期举办航运文化信息交流活动。这里将与周边的码头博物馆等地一起，构建起一个“航海文化生态圈”，成为宣传航海历史与文化的重要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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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路上的地标

霍山公园

位于霍山路118号，占地面积0.37万平方米。于1917年建成，最初名为斯塔德利公园。二战期间，大批犹太人为逃避法西斯迫害来沪，期间，霍山公园成了许多犹太难民的主要游憩之地和室外休闲集会场所。园内至今保留着当年的犹太难民收容所，并已修缮一新。1994年4月19日，为纪念二战期间曾在提篮桥地区生活居住的犹太难民，虹口区人民政府在园中设置了一座题为“二战期间犹太难民居住区”的纪念碑。

公园初建时只种植了一些花草树木和设置少量儿童游戏设施。之后陆续增设了凉亭、花坛、葡萄架等设施。2015年底，进行了建园以年来最大规模的改造，涉及景观新建及改造、绿化调整、灯光照明重置及重新排设排水系统等，在历史文化元素上更突出“犹太纪念”的主题。

▲霍山公园内，至今保留着当年的犹太难民收容所

上海北外滩航运服务中心

位于霍山路150号，于2017年7月11日揭幕，总面积10200平方米，主楼总高10层。该中心的目标是成为上海国际航运中心软实力建设的标志性载体，促进航运信息交流，鼓励航运创新创业，弘扬航海历史文化。一楼和二楼为公共会议区域，旨在充分发挥航运功能性机构的智力优势，打造航运信息交流平台。中国船东协会、上海国际航运研究中心、中国船舶油污理赔事务中心等十多家重点航运功能性机构都已入驻。全国首家航海邮局也在大楼内扩容设点，向公众开放。

上海市市东中学

由曾国藩的外孙、时任上海中华商会主席的聂云台于1916年创办，取名聂中丞华童公学，后易名为缉槼中学，1949年后始称市东中学。最早地址为荆州路42号，后校区扩建，门牌改设在霍山路520号。其中原缉槼中学教学楼被列入上海市第一批登记不可移动文物，建筑为砖木结构，清水青砖外墙，嵌红砖外饰，立面采用券柱廊窗与长方形窗相间隔。校园中，还保留着由清末上海道台聂缉椝家族所建的聂家花园旧址。聂家花园是近代中西合璧的别墅与花园洋房式建筑，已有百年历史。这座昔日望族名宅东至辽阳路，北达霍山路，包括一幢独立别墅、五幢红砖洋楼以及一些附属建筑，当初还有曲径通幽的花园、聂家子弟健身用的网球场等。

作者：钱好

编辑：徐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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