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井俊二:如果不当导演,我会做音乐人
除了日本新电影运动旗手、亚洲青春电影代言人、日式小清新鼻祖的身份,你大概没想到,岩井俊二还有一重身份是音乐人。
早在《燕尾蝶》时期,岩井俊二就有一个音乐梦。二十年后,他真的带了一支乐队来上海。7月6日晚,岩井俊二将携乐队Hec&Pascal参演夏季音乐节,登台上交音乐厅。届时,《情书》《燕尾蝶》《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花与爱丽丝》等电影中的经典配乐,你都有机会听到。
岩井俊二从小就对钢琴的声音特别迷恋,他唯一受过的钢琴教育就是音阶练习,这份简单的音阶潜移默化成就了他此后的电影美学,“要拍出像音乐一样流动的画面” 。
翻看岩井俊二的电影,会发现他的电影里有着浓重的音乐痕迹。《情书》里遍布了大篇幅的钢琴曲,《他的微笑》《冬日故事》《小幸福》对“藤井树之恋”的铺成,深入人心;《燕尾蝶》插入了弗兰克·辛纳屈1969年的老歌《我的方式》,锻造了一个鱼龙混杂的淘金社会“元都”;《关于莉莉周的一切》更被定义为“犯罪音乐电影”,其对德彪西音乐的出色使用,影响了一大批青春电影;在《花与爱丽丝》里,岩井俊二卷起袖子,干脆自己作起了钢琴曲。
2013年,岩井俊二联手椎名琴音、桑原真子,以Hec&Pascal为名组建了乐队。椎名琴音担纲主唱,桑原真子负责钢琴,岩井俊二则是映像负责人。三人都参与作词作曲。岩井俊二还是团队里的“门面担当”,负责对外打招呼,与大家寒暄。
Hec&Pascal这个名字还有一番来历。Pascal本是岩井俊二的笔名,也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的一个角色;Hec则是椎名和桑原的组合。
组乐队的契机要追溯到2011年。当时,岩井俊二与钢琴家牧野由依在北京和上海举办“岩井俊二电影音乐会”,桑原真子正是那台音乐会的钢琴编曲。那之后,岩井俊二找桑原帮忙改编过很多曲子。后来,岩井俊二又在拍摄现场遇到椎名,收到她送来的歌曲小样,深觉她的声音美妙。三人一拍即合,决定组建乐队。
相较他的资历,两人都可以算“新人”。椎名被选中时,是刚出道一年的新人演员;桑原毕业于东京音乐大学作曲指挥专业,当时也才26岁,在音乐界的履历并不丰厚。
《有阵风吹过》是三人录制的第一首单曲,后来被用在日剧《迷之转校生》里当插曲,随着电视剧播出,反响巨大。
夏季音乐节的曲目单上,《我们》《梦想》《透明人》《猫咪和月亮》都是新曲。
“人生真的是有很多事情啊,没想到会组这样的组合呢。既期待,又担心是否能走下去。没问题的吧。”他说。
音乐会前一天,夏季音乐节专门组织三人做了一次观众见面会。现场提问的方式挺有意思。岩井俊二、椎名琴音、桑原真子面前各放了一个蓝色袋子,每人都要抓阄,从各自的袋子里选一个问题回答现场观众,三个问题为一轮。也就是说,台上三人,每人都有平均被问的机会,谁也不会被冷落。
看得出来,岩井俊二很怕观众只围着自己和电影转,而忽略了同伴。这些问题也都经过筛选,均和受访者的经历相关。现场,两位女生更放松、爱笑,相较起来,岩井俊二是严肃的,也是内敛的,遇到有趣的问题,偶尔才低笑两声。
现场提问
钢琴桑原真子
映像负责人岩井俊二
主唱椎名琴音
桑原真子
问:桑原小姐有着极强的乐感,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桑原真子:我从小就学音乐,后来考入音乐大学,毕业后也从事音乐相关的职业,可以说一直以音乐为生。
我原来一直想着怎么把音乐做得更美妙,加入Hec&Pascal后,我的想法逐渐改变了。比如我面前这盆花,浅蓝色非常漂亮,我会考虑怎么把它带入音乐,表达这种纤细的情感。我希望自己的音乐更加平易近人,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大家欢迎。
问:你是专业音乐出身,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深受影响的音乐家有哪些呢?
桑原真子: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古典音乐。现在,我什么类型的音乐都听,包括现代音乐。说到影响,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美少女战士》音乐剧,每一季都会去听。到现在,我还能既唱又跳呢。
问:乐队是几个人的组合,一定会有火花和化学反应,你们在相处时有什么趣事发生么?岩井老师在这支乐队里,是怎样一种存在?我感觉他心里住了一个少女。
桑原真子:说到有意思的小插曲,就是在创作歌词时,我们会把各种资料都摆在一起,一次次开会。当对一个问题无法统一意见时,三人就干坐着,谁也不说话。一会儿,突然有人提议说“这个怎么样”,然后大家异口同声说,“啊啊,确实很好”,最后拍掌祝贺,气氛的变化很快。这是我们写歌词时的常态。
岩井先生对我们来说,是Boss一样的存在,非常有魅力。碰到问题时大家求助他,他会像深藏不露的仙人一样,帮你拿出解决办法。有时候在录音时,大家老是决定不下来歌词怎么修改,他总会提出我们想不到的新角度和新想法。有时,导演还会提出一些特别浪漫、特别迷人的建议,大家都会吓一跳,忍不住怀疑导演到底今年几岁,怎么跟少女一样(大笑)。
岩井俊二
问:音乐在岩井先生的电影中占了很大比重,你怎么看音乐在电影中的地位?创作时,是先有音乐还是先出现画面?
岩井俊二:不管是音乐还是影像,都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学生时代,我开始尝试用摄像机拍片,因为我不擅长乐器。如果当时我会弹吉他或者钢琴,可能就不会走上导演这条路,而去做音乐人了。我学生时代的习作也加入了大量音乐,回头看自己拍过的电影,我也会吓一大跳,原来当时加了这么多音乐。随着时间推移,我对音乐的喜好并没有减弱。其实,我是把自己对音乐的喜好,在Hec&Pascal上具象化了。
问:你的电影选了各种女演员当女主角,你选择女主角的标准是什么?生活中的你又会被怎样的女性吸引?
岩井俊二: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啊(停顿半天)。其实,我在生活中对女性的要求和大家差不多,文静平凡就好。反而是小学时,我特别在意女孩子是否漂亮可爱,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执念了。我对女性的审美相信和大家一样,看到一个人,我也会想如果请她做演员,将来说不定会红、会很有人气。
问:你的电影常常使用经典配乐,比如《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就用了德彪西的《月光》,你还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岩井俊二:我在音乐方面的喜好多种多样。像桑原一样,我也喜欢古典音乐,有段时间一直在听巴赫,后来觉得现代音乐也不错。
我也喜欢奇奇怪怪、有特色的音乐。有部片子叫《恶之花》,它结尾的音乐特别好,那种漆黑一片的世界观,我看了很受震撼,有一天自己能制作这样的作品就好了。
在我小时候,流行音乐变化很快,但近期,整个音乐界趋于一种稳定的状态。不久的将来,我感觉会有更新颖的音乐类型出现。
椎名琴音
问:岩井俊二的电影里有很多美丽的女主角,你最想成为谁呢?
椎名琴音:我中学三年级第一次看岩井先生的电影《花与爱丽丝》,当时觉得上学并不快乐,学校与我并不合拍,看了电影,我才发现学校可以这么无忧无虑。我非常希望进入高中后,能交到花或者爱丽丝这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也是在那时,我心里萌生了做女演员的想法。
到了高中,我真的交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朋友。如果可能的话,我最想成为爱丽丝。(岩井插话:她也学过芭蕾)
问:《Fish in the pool》在《花与爱丽丝》(2004)里是一首钢琴曲,但在《花与爱丽丝杀人事件》(2015)中变成了有词的主题曲,是为了这部动画电影重新改编的吗?
椎名琴音:最初做《花与爱丽丝杀人事件》时,我们开了很多会讨论是否要加进这首曲子。因为如果做一首原创歌曲,电影会有生硬感。
有一天,导演联系我说在这首曲里加了一些歌词,让我听听看。我听了以后很受感动,整体氛围非常好,与电影也很好搭配。我就满怀信心地唱了这首歌。
问:如果用一首歌形容这次上海演出的心情,你会选哪一首?
椎名琴音:我们其实为大家准备了小惊喜,但不能说太多。其中一首歌叫《有阵风吹过》,里面有乐队这两年的成长经历,还有三人一起做音乐时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心情。
问:椎名小姐以演员的身份出道,最终进了音乐圈,你有什么话送给还在追梦路上的人吗?
椎名琴音:其实,我现在也仍在成长阶段,没资格说什么大话。我只是想做音乐,想成为不错的音乐人。在音乐圈,我很幸运遇到了很多有缘人,尤其是岩井先生,他很厉害,很感谢他。我要多谢这些有缘人,他们让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很想唱歌的,所以一直唱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