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哥哥”徐玉兰的越剧,把传统与生活揉在了一起
新春里,探访完越剧里的“林妹妹”,怎能忘记“宝哥哥”! 元宵佳节前,记者又采访了今年97岁的越剧徐派小生创始人徐玉兰。
一晃距离越剧电影《红楼梦》推出已有一甲子的时光。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宝哥哥”徐玉兰如今已是暮年,因为健康原因住在医院,讲话也有些吃力,可眼中闪烁的笑意尽是当年模样。
聊起新春的生活,老人说自己看春晚,也追剧。“宝哥哥”眼下爱看电视剧《于成龙》。别以为她是消遣娱乐,其实她在心里思考,自己如果演这个亲民清廉的能吏,会怎样诠释——塑造人物是她粉墨一生里所最为看重的。
听徐玉兰忆往昔,戏里戏外趣闻轶事毫无保留,津津有味。老人把眼前的外来客,当做了心底的旧时友。从艺84年,徐玉兰的艺术生涯见证了越剧的变迁发展,望得见剧种的前行之路。采访始终,徐玉兰说得最多的是,“搞艺术的必须要想得多!”不管是唱腔音乐还是人物表演,舞台调度还是剧种发展,她都能从自己的生活经验和阅历中寻找到新的手段和素材——能从演员成为流派创始人和艺术大家,靠的或许就是多想、多记的那一些吧。
表演要跟随人物性格和剧情走向而变化
12岁学艺,出身优渥的徐玉兰为了钟爱的越剧吃了不少苦。她说:“早年演戏在庙里,演完小姐妹各自抱了一捆草,简单一铺就睡在庙里。在烂泥地,也要演出。”可就是早年“的笃班”时期的摸爬滚打,让她练就一身真本事,连台本戏可以从白天演到深夜,甚至第二天天亮。“路头戏”没有剧本,通常是晚饭后,老师把大致剧情一交待,演员就要上台,唱词表演全靠即兴发挥。记者忍不住问:“包袱接不住,台词吃螺丝怎么办?”“那就考验演员的应变能力,看个人本事了!”丰富的实践经验让她后来在上海挑班玉兰剧团时,卡尔登戏院 (后改名长江戏院) 场场客满。
记者顺着她的回忆提起几件旧事,她听了便很欢喜:“你是读了我的书吧!”兴致来了,从玉兰剧团聊到抗美援朝前线演出,再到越剧改革海外演出,老人讲起故事来刹不住车,虽然语调轻、语速慢,可生动的细节还是让人听得感动。
都知道徐玉兰的“双哭”是一绝。一哭是《红楼梦·宝玉哭灵》,另一出则是《北地王·哭祖庙》。作为小生行当的教材剧目,同是撕心裂肺的哭,又都用的“弦下调”,两出戏有何不同?
“太不一样了!”徐玉兰说,不止两者哭的对象不同,一个是哭恋人林妹妹,一个是哭国破家亡;在“弦下调”的处理上,《宝玉哭灵》的唱腔更为婉转,而《哭祖庙》的板式更为多变,采用导板、快板、跺板等,音调也高亢激越,感情悲愤壮烈,一改越剧悲戚柔情的风格,激越铿锵。
“表演要跟随人物性格和剧情走向而变化。”徐玉兰说。如今她常在电视上看到青年戏曲演员的表演,她最看重的不是唱腔身段,而是塑造人物的能力。一旁的钱惠丽深以为然:“唱念做打融为一体,最终还是为了一个人物。有些年轻演员的唱念做打是分离的。这些高难度唱腔不是为了炫技博个彩。真正融入了角色,声音才有可能是情感的外化,而不是浮于表面。”数十年的舞台经验让钱惠丽对老师的戏剧观有更深体会。
她把《四世同堂》京韵大鼓旋律融入越剧
最近,“传统文化”再度成为热词,如何让传统文化活起来? 在徐玉兰看来,发端于田间地头,在近代上海发祥的越剧,用100多年的发展历程,最好地诠释了传统如何活在当下。站在戏曲历史的坐标轴里,越剧只能算是“小妹妹”,可一面向京昆等古老剧种汲取养分,一面从更为现代的舞台艺术话剧表演上寻求创新素材,不断发展,才有了今天广泛的观众基础。
徐玉兰说,上世纪80年代她与老搭档王文娟创排新戏《皇帝与村姑》。剧中有一折《测字看相》,讲的是皇帝假装测字算命,以套取贪官污吏冒名顶替实情。当时尹桂芳主演的《何文秀》也有主角假扮算命先生的一折《哭牌算命》,借鉴了苏州弹词和杭州武陵调,给观众留下很深的印象。
“都是算命,怎么演出不一样的味道呢?”当时已是花甲之年的徐玉兰想起了正在看的电视剧《四世同堂》,骆玉笙演唱的京韵大鼓主题歌《重整河山待后生》闯入脑海。于是她的这位皇帝算命先生有了一段京味儿十足的起调。
徐玉兰认为,对于戏曲来说,传统很重要,没有传统就没有根基。“但在传统中融入新的素材内容更加重要。这也是越剧能够发展到今天拥有诸多流派,曲腔丰富的重要原因。”